張三浩揚起嘴角,本想以笑來緩和不善使刀的尴尬,可卻生硬地扯出了悲樂難辨的滑稽表情,似笑似哭。
赤紅霄對此心覺慘然,張三浩很快就砍下了第二刀。這回他使的力道大,陸懷刃的人頭順利從脖頸處滾落下來,滴溜溜滾至遠處。
人頭落地的一刹那,二樓走廊處随即響起一聲驚叫,那是李星溪的聲音。她聽外頭許久沒有打鬥的動靜,還以為是安全了。
她耐不住心中好奇,忍不住湊上前看了看,就不幸撞見了這駭人場面。
張三浩擡頭瞅見那是李星溪後,默然地從衣領中抽出了塊方布,走至不遠處把陸懷刃的頭包裹了起來。
他臉上的血痕未幹,殷紅的血色把他的膚色襯得有幾分慘白。張三浩木然地擦幹了血迹,同赤紅霄交代了一句:
“那我先告辭了,陳掌門。”
他頭也沒回地走出了客棧,步子飄然到像是一縷幽魂。
赤紅霄心中很想問他這些年經曆了什麼,但嘴卻像被封住了。她不知該如何張口,更不知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和立場過問,隻能算罷了。
她心下觸動,但好在這份動容很快就被新的動靜打破了,與她同行的李星河此刻領着其餘弟子趕了過來。
他對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掌門!”
赤紅霄木讷地轉過身。李星河發現了走廊處的小妹,又驚又喜地沖上前來:“星溪!星溪你果真在這!”
“五哥!”
突遇這種始料未及的變故,李星溪早就顧不上與李星河怄氣了。一見熟悉的家人特地尋她而來,李星溪轉瞬間就哭了出來,縮在李星河懷裡說不上旁話。
赤紅霄獨自一人反應了半晌,才打斷了李家兄妹的團聚:
“回去吧,李星河。”
“好,好的掌門,多謝你……掌門……”
李星河觸動不已地拉着李星溪下了樓,對着大堂内陸懷刃的屍首面露懼色,小心地問道:“掌門,我們要管嗎?”
“不用管,他有同夥,明早會替他來收屍的。這是我的仇家,此回是來找我尋仇挑釁的。”
李星河聽見這話,忍不住出于後怕數落起了李星溪:
“讓你亂跑!這下見識到江湖内武人打打殺殺的陣仗了吧!若非掌門及時出現救你性命,今夜人頭落地的就該是你了!”
李星溪顫顫巍巍地答謝道:“多……多謝陳掌門……”
“走吧。”赤紅霄的回複中難掩疲備。
“掌門,果真還是你料事如神,提前就猜到這客棧不簡單,讓我等先不要靠近,等你放出信号再讓我們趕來。”
李星河回去的路上半出于感激,半出于心有餘悸,仍是對她碎碎念着:“今夜幸虧有您在……大姐,幸虧有你……”
李星河心潮澎湃,對赤紅霄的敬佩與感激更是難以言表。他雖身在江湖,但習武的筋骨卻又平平。
他知曉自己天份不足、武功粗淺,平常若撞見江湖裡的打鬥,一向是能躲則躲,哪兒有那膽子敢和高手硬碰硬。
赤紅霄明白他武功差,也深知他膽小,平日出門在外時,也不逼着他上前打鬥,出了危險隻讓他待在後頭,等無虞時才會讓他出來料後。
但凡換個刻薄的掌門,他哪兒能安穩到現在。赤紅霄不但有事自己第一個上,緊要時還用心救下了自己小妹。
李星河越想越感動,自己都不知什麼時候熱淚盈眶,和李星溪一樣一前一後地揩起眼淚來。
赤紅霄察覺到他在哭,扭頭問了一句:“大半夜的哭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大姐,多謝你救我小妹……”
“好了,你小妹還在呢,你哭成這樣豈不給她笑了去。”
李星河把眼淚抹淨,整理了心中情緒後問道:
“大姐,方才我趕進客棧的時候,見那裡頭出來了個年輕人。他手裡拎着的不會就是那具屍體的人頭吧,客棧裡發生什麼事了?你在順天府這些年,何時來過什麼仇家,你之前在江湖裡惹過他?”
“我殺了他父親。”
赤紅霄淡淡解釋道:“但我不是為了自己殺的,而是為了舊主殺的,我之前畢竟是青刀門掌門的死士。”
“原來如此,他都死這麼久了,怎麼還有人對您記仇啊。”
李星河憤懑不平起來:“那是趙萬熠要殺的人,殺了後江湖上打出去的名号還不都是他的,和您有什麼關系……”
“和我有關系,是我殺的,那些人都是我殺的……”
赤紅霄墜入往事的深淵,其間的血腥舊債如同河底水草般把她纏住,直拽她入河,卷進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