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明哪吒,眼眸仿若燃燒的烈焰,指尖真火如靈動的赤蛇,輕輕灼過祁昭的眼睑。
刹那間,奇異的景象在祁昭眼中浮現,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界限。
“嘉靖七年那場傾盆暴雨,1954 年的防汛大作戰,還有今日這五月廿五 ——” 哪吒聲音低沉卻有力,仿佛來自遠古的回響。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混天绫如同活物一般,呼嘯着纏住三尊鎮水碑,眨眼間便拼成了神秘的三才陣。
“這些,本就是李靖那個老東西依據《洛書》精心推演出來的至陰時辰!”
祁昭隻覺腦袋 “嗡” 的一聲,那些之前困擾她許久的幻象,此刻竟如拼圖碎片般,在腦海中逐一歸位,漸漸明晰起來。
嘉靖七年,那些身着道袍、神情詭異的修士們,圍繞着尚未成型的活人俑忙碌着。
他們手中緊握着《神機鎖魂術》的殘頁,而那殘頁上的隻言片語,竟如同穿越時空的預言,精準地預示了 1954 年的混亂景象。
時光流轉,到了 1954 年,人們為了鎮守已然崩壞、搖搖欲墜的龍脈,不惜動用鋼筋、青銅,重鑄鎮水俑。
他們還撰寫了《丁酉玄異錄》,詳細記錄下這段驚心動魄的往事。
而命運的齒輪在悄然轉動,就在祁昭于宿舍翻開那本古籍的瞬間,遠在五百年前的青銅羅盤,恰似心有靈犀一般,恰好轉完了最後一圈齒紋。
“鎮物,必須三魂七魄俱全,還得貫通古今,方能發揮奇效。” 哪吒一邊說着,身上的蓮花文身如同有生命一般,緩緩漫過鎖骨。
江面上,三壇海會大神那威風凜凜的金身虛影,明滅閃爍,散發着令人敬畏的氣息。
嘉靖年間的道人,依照古老的秘法行事;1954 年的防汛隊,以鋼筋為骨,重塑鎮水俑;而如今,站在這混亂時空之中的祁昭,卻陰差陽錯地成為了激活時空陣法的關鍵活體密鑰。
“所謂的翻書者,實際上就是鎮物覺醒的關鍵開關!” 哪吒猛地一甩混天绫,混天绫在狂風暴雨中獵獵作響,如同發出戰鬥的号角。
祁昭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并非是她主動翻開了那禁忌之書,而是書中沉睡了五百年的因果,早在她呱呱墜地的那一刻,便被命運之神悄然寫進了命格之中。
這就好比嘉靖七年的那面青銅鏡,從鑄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在今時的月光下,映照出曆史的滄桑與神秘。
“那一年,我選擇入世輪回。” 哪吒微微擡起手,屈指輕輕叩擊符咒交錯的裂痕。
金石相擊的清脆聲響裡,竟隐隐混着一絲微不可聞的龍吟,那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又似來自遙遠的太古。
神明轉世,注定要曆經重重磨難,其中最為關鍵的,便是三次 “斬緣”。
哪吒憶起往昔,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已然斬斷了骨肉親緣 —— 剔骨還父,那是何等的決絕;斬斷了香火羁絆 —— 被毀去的自己的廟宇塑像;而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最後一劫,便是要斬斷這人間功名。
“這件事的開端,要追溯到……” 哪吒微微眯起雙眼,目光仿若穿透了層層時空的迷霧,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仿佛在講述一段被歲月塵封的神秘往事。
嘉靖六年臘月初七
凜冽的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刮過錢塘江畔,那片廣袤的蘆葦蕩像是被大自然披上了一層晶瑩的鹽霜铠甲,在黯淡的天光下閃爍着冷冷的光芒。
李溪客身姿矯健,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穩穩地蹲在渡口那方古老的青石上,全神貫注地磨着手中的繡春刀。
刀刃與磨刀石相互摩擦,發出 “沙沙” 的聲響,這聲音在呼嘯的江風中,莫名地與诏獄裡犯人絕望地用指甲摳牆的動靜重疊起來,讓李溪客的心頭不禁湧起一絲寒意。
“總旗大人,驗屍結果出來了。”小旗官張誠懷揣着一個油紙包,一路小跑着匆匆趕來,他那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渡口顯得格外突兀。
官靴在泥濘的地面上濺起串串泥點子,不偏不倚地沾在了他那身威風凜凜的飛魚服下擺上。
“死者喉骨發黑,确系砒霜……” 張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滾滾浪聲粗暴地打斷。
江心之處,毫無征兆地陡然翻湧起丈許高的濁浪,好似一條隐匿在江底的巨獸突然暴怒,掀起了驚濤駭浪。
緊接着,幾十條白鲦魚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抛出,紛紛翻着肚皮浮出水面,魚鰓裡滲出的詭異靛藍色,在渾濁的江水中迅速擴散開來,仿佛為這片水域染上了一層神秘而不祥的色彩。
李溪客像是被彈簧彈起一般,猛地站起身來,腰間懸挂的金環與刀鞘猛烈撞擊,發出一聲清脆悅耳、仿若鐘磬齊鳴的聲響,這聲響竟穿透了滾滾江濤,傳向遠方。
幾乎在同一瞬間,李溪客已然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縱身躍上了一旁的渡船。
渡船在波濤中劇烈搖晃,船闆下的暗流湧動,裹挾着一團墨色的神秘陰影。
李溪客目光如炬,敏銳地捕捉到那陰影中隐約閃爍的青鱗光芒,心跳也随之不由自主地加快。
這枚寸許寬的金環,對于李溪客而言,有着非凡的意義。
它是在李溪客七歲那年,師父清虛子從三清殿香爐灰裡小心翼翼扒出來的。
當時,老道掐着紫微鬥數,眉頭緊皺,算了半宿,最終鄭重其事地把金環套在李溪客的腕上,神色凝重地說道:“此物認主,興許日後能為你擋一回災。”
“取鐵網來!”李溪客猛地反手一扯,動作幹脆利落地扯開飛魚服,露出内襯的玄色軟甲,那軟甲在黯淡的光線下閃爍着冷峻的光澤。
此時,腕上的金環仿佛感應到了危險的臨近,開始嗡嗡震顫起來,如同一隻急于掙脫束縛的小獸。
當張誠帶着五個身強力壯的力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拖來沉重的鑄鐵網罟時,江心又發生了驚人的變故。
一個巨大的漩渦陡然出現,像是江底張開了一張恐怖的大嘴,要将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一條丈許長的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擦着船底飛速掠過,一股濃烈刺鼻的腥氣撲面而來,熏得衆人幾欲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