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撕開那個包裹,一把漂亮的、閃閃發光的飛天掃帚滾到他的床上,他驚訝得喘不過氣來。羅恩丢下襪子,從床上跳下來看個仔細。
“我真不能相信。”他啞着嗓子說。
那是火弩箭,正和哈利在對角巷時每天去看、夢寐以求的那把一模一樣。哈利把它拿起來,它閃閃發光。他能感覺到它在顫動,于是就放了手。它懸在半空中,沒有任何依托,離地的高度正适合他騎上去。他的眼睛從飛天掃帚最上端的金色序号一直看到完全平滑、呈流線型的掃帚末稍。
“是誰送給你的?”羅恩悄聲問道。
“看看是不是有卡片。”哈利說。
羅恩撕開火弩箭的包裝紙。
“什麼也沒有!哎呀,誰為你花這麼多錢啊?”
“唔,”哈利說,詫異得不得了,“我敢打賭不是德思禮家。”
“我打賭是鄧布利多,”羅恩說,繞着輝煌的火弩箭走了又走,從頭到尾看了個仔細,“他不是匿名給你送過隐形衣嗎?”
“不過那是我爸爸的呀,”哈利說,“鄧布利多隻是把它交給我罷了。他不會在我身上花這麼多錢的:他可不能給學生這樣貴重的東西。”
“所以他才不說這是他送的呀!”羅恩說,“要不然像馬爾福這樣的家夥就會說他偏心了。
“嘿,哈利——”羅恩大笑起來,“馬爾福!等他看見你騎着這把掃帚!他會難受死的!這是一把國際水平的掃帚,真的!”
“我真不能相信,”哈利嘟囔道,一手撫摸着這把掃帚,“誰——?”
羅恩這時躺到哈利的床上,想到馬爾福會是什麼模樣就笑得氣都喘不過來。
“我知道了,”羅恩說,盡量壓下笑聲,“我知道可能是誰送的了——盧平!”
“什麼?”哈利說,現在他開始笑起來了。“盧平?聽着,如果他有這麼多錢。他就能夠給自己多買幾件新袍子了。”
“對啊,不過他喜歡你。”羅恩說,“你那把光輪弄得粉碎的時候他不在場,他也許聽說了這件事,就到對角巷,給你買了一把——”
“你說他沒在場,這是什麼意思啊?”哈利說,“我參加比賽的時候,他病了?”
“唔,他可不在學校的醫院裡。”羅恩說,“當時我在醫院裡,斯内普不是罰我去洗夜壺嗎,記得不記得?”
哈利對羅恩皺着眉頭。
“我看盧平買不起這樣的東西。”
“你們兩人在笑什麼?”
赫敏剛進來,穿着晨衣,帶着克魯克山。克魯克山看上去脾氣很壞,脖子上系了一圈金屬絲。
“别把它帶到這兒來!”羅恩說,匆匆地把斑斑從他床上抓到手裡,藏到他晨衣口袋裡去了。但是赫敏沒聽他的,她把克魯克山放到西莫的空床上,自己張大了嘴看着那火弩箭。
“哦,哈利!這個是誰送給你的?”
“不知道,”哈利說,“這份禮物沒有帶卡片或是任何東西。”
令哈利大為驚訝的是,她聽到這句話既不興奮也不好奇。相反,她的臉拉長了,還咬着嘴唇。
“你這是怎麼啦?”羅恩問道。
“我不知道,”赫敏慢慢地說,“不過這件事有點兒怪,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應該是把相當不錯的掃帚,是不是?”
羅恩憤怒地歎了口氣。
“這是最好的飛天掃帚,赫敏。”他說。
“那它一定很貴...”
“很可能比斯萊特林隊所有的飛天掃帚加在一起還要貴。”羅恩高興地說。
“唔...誰會送哈利這樣貴重的東西,而且又不告訴他是誰呢?”赫敏問。
“誰管這個呀?”羅恩不耐煩地說,“聽着,哈利,我騎一下行嗎?行不行?”
“我認為目前誰也不能騎它!”赫敏尖聲說。
哈利和羅恩看着她。
“你以為哈利要拿它幹什麼——掃地嗎?”羅恩說。
但是赫敏還沒來得及回答,克魯克山就從西莫床上跳了下來,直奔羅恩的胸口。
“把——它——從——這裡——趕——出去!”羅恩吼道。這時克魯克山的爪子已經撕開羅恩的晨衣,斑斑設法從羅恩肩膀上拼命逃跑。羅恩抓住斑斑的尾巴。對克魯克山踢了一腳,卻沒有踢中,踢在了哈利床腳的箱子上,把箱子踢翻了。羅恩自己在原地單腿跳着,痛得直叫喚。
克魯克山的毛突然豎了起來,房間裡充滿了尖尖的、微弱的叫聲。那個袖珍窺鏡從弗農姨父的舊襪子裡跌了出來,正在地闆上旋轉發光。
“我忘了這個東西了!”哈利說着,彎下身去把它撿了起來。“隻要有辦法,我決不穿這雙襪子...”
窺鏡在他手掌上旋轉着發出哨聲。克魯克山嘶嘶地叫着,對它噴了一口氣。
“你不如把這隻貓帶走,赫敏。”羅恩狂怒着說,坐在哈利床上撫摸他的腳趾。
“你就不能把這東西關起來嗎?”他又對哈利加上了一句。這時赫敏慢步走出房間,克魯克山的黃眼睛仍舊惡狠狠地盯着羅恩。
哈利把窺鏡仍舊塞到了襪子裡,然後把它扔回箱中。現在隻有羅恩的悶悶的呼痛聲和發怒聲。斑斑在羅恩手掌裡蜷成一團。自從哈利看到它從羅恩衣袋裡出來到此刻已經有一些時候了,他看到以前那麼肥胖的斑斑,現在瘦得隻剩皮包骨頭了,他感到驚訝而不快:斑斑的毛似乎也在一塊塊地脫落。
“它看上去不大妙,是不是?”哈利說。
“就是緊張過度!”羅恩說,“要是那愚蠢的大毛球不去惹它,它就沒事!”
但是哈利想起神奇動物園那位婦女說過,耗子隻能活三年的話,因此不禁覺得除非斑斑具有它從來沒有顯示過的神力,否則它就是在接近它生命的終點。盡管羅恩一直抱怨說斑斑既讨厭又沒用,哈利還是可以肯定,要是斑斑死了,羅恩會非常難過的。
那天早晨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聖誕節的氣氛肯定是淡薄的。赫敏把克魯克山關在了宿舍裡,但是對羅恩要踢它感到極其憤怒,羅恩則對于克魯克山又想吃斑斑氣得不得了。
哈利放棄了使他們兩人和解的努力,一心一意去看他那把火弩箭,他已經把火弩箭帶到公共休息室裡來了。由于某種原因,這也讓赫敏不高興:她什麼也沒說,但是她一直陰沉地看着那把火弩箭。好像它也得罪過她的貓似的。
午飯時候,他們都到大廳裡去了,發現那裡的桌子又都移到靠牆的地方了,房間中央隻放了一張可供十二人用餐的桌子。鄧布利多教授、麥格、斯内普、斯普勞特和弗立維都在那裡,看門人費爾奇也在。費爾奇已經脫去平常穿的棕色外套,穿着一件很舊而且相當過時的燕尾服。除了他們之外,學生隻有三個:兩個極其緊張的一年級學生,和一個臉色陰沉的斯萊特林的六年級學生。
“聖誕快樂!”鄧布利多說,這時哈利、羅恩和赫敏走近了桌子。“我們人不多,用各院那些桌子就有點傻了...坐下,坐下!”
哈利、羅恩和赫敏并排坐在桌子末端。
“爆竹!”鄧布利多熱情地說,把一個銀色大爆竹的尾梢遞給斯内普,斯内普不情願地接過來一拉。那爆竹就砰的一聲,好像放槍那樣,散開了,露出一頂尖頂的女巫大帽子,帽頂上還有一個座山雕标本。
哈利想起博格特的事,和羅恩一對眼光,兩人都咧嘴一笑。斯内普的嘴抿了起來,他把帽子推給鄧布利多,鄧布利多馬上拿它換下自己的巫師帽。
“吃吧!”他對全桌的人笑着說。
哈利正在給自己取烤土豆,大廳的門開了。進來的是特裡勞妮教授,她向大家滑行過來,好像是站在輪子上一樣。為了慶祝聖誕,她穿了一件有金屬小圓片裝飾的綠色衣服,使她看上去更加像一隻發亮的特大号蜻蜓。
“西比爾,你來了真讓人高興!”鄧布利多說着站了起來。
“校長,我一直在看水晶球,”特裡勞妮教授說,用的是她最模糊、最遙遠的嗓音,“讓我驚訝的是,我看到我自己抛棄了獨自用的午餐,來參加你們的聚餐。我是什麼人,怎麼能拒絕命運的敦促呢?我立刻就從我的樓裡走了出來,我誠意請求你原諒我的遲到...”
“當然。當然,”鄧布利多說,眼睛發亮,“讓我給你拿把椅子來——”
他果然用魔杖在半空中拉來一把椅子,這把椅子在半空中轉了幾秒鐘才發出一聲鈍響,落在斯内普教授和麥格教授之間。然而,特裡勞妮教授并沒坐下,她的大眼睛一直滿桌子看,忽然低低地發出一聲尖叫。
“我可不敢,校長!如果我坐下來,一桌子就是十三個人了!沒有什麼比十三更不吉利的了!永遠不要忘記,要是十三個人一起吃飯,飯後第一個站起來的人就會第一個死!”
“我們願意冒這個險,西比爾。”麥格教授不耐煩地說,“坐下吧,火雞要冷得像石頭一樣了。”
特裡勞妮教授躊躇了,然後坐在了那把空椅子上,眼睛閉着,嘴緊緊抿着,好像馬上就會有雷打到這張桌子上似的。麥格教授把一隻大湯匙伸到了最近的大蓋碗裡。
“牛肚要嗎,西比爾?”
特裡勞妮教授沒去理會她。她睜開了眼睛,向四周看了一遍,問道:“親愛的盧平教授哪裡去了?”
“恐怕這可憐的人又病了,”鄧布利多說,示意大家可以開始用餐了,“他在聖誕節病倒,真是很不走運。”
“但是你肯定已經知道了,是不是,西比爾?”麥格教授說。揚起了眉毛。
特裡勞妮教授很冷漠地看了麥格教授一眼。
“我當然知道,米勒娃,”她平靜地說,“但是人們并不炫耀自己是無所不曉的。我的行為舉止經常是好像我并不擁有天目似的,這樣别人就不會感到緊張不安。”
“這就說明了很多問題了。”麥格教授尖酸地說。
特裡勞妮教授的嗓音突然之間變得不那麼模煳了。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米勒娃,我已經看到可憐的盧平教授不會長久地和我們在一起了。他自己似乎明白他的時間不多了。我自願給他看水晶球的時候,他總是回避——”
“想想看。”麥格教授幹巴巴地說。
“我想,”鄧布利多說,聲調是高興的,但咯有一點幾提高,這就結束了麥格教授和特裡勞妮教授之間的對話,“盧平教授不會馬上就有什麼危險。西弗勒斯,你又為他調制藥劑了嗎?”
“是的,校長。”斯内普說。
“好,”鄧布利多說,“那他很快就能夠下床走動了...德裡克,你吃過這種香腸嗎?味道好極了。”
那個一年級學生因為校長直接對他說話,緊張得滿臉通紅,于是雙手抖着拿過那個盛香腸的大淺盤子。
兩個鐘頭以後,聖誕大餐結束了,在這期間,特裡勞妮教授的舉止幾乎是正常的。哈利和羅恩被聖誕大餐的美食撐得肚子都快脹裂了,頭上還戴着各自的爆竹帽子。他們首先離開了餐桌,特裡勞妮教授大聲尖叫起來。
“天哪!你們兩人誰第一個離開座位的?誰?”
“不知道。”羅恩說,不安地看着哈利。
“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差别,”麥格教授冷漠地說,“除非有一個發瘋的刀斧手等在門外,存心要砍那第一個走進門廳的人。”
就連羅恩也笑了。特裡勞妮教授似乎大大地被冒犯了。
“來嗎?”哈利對赫敏說。
“不,”赫敏咕哝說,“我要和麥格教授說句話。”
“很可能是要問她能不能再多選幾門課吧。”羅恩打着哈欠說。他們正往門廳那裡走,那裡絕對沒有什麼發瘋的刀斧手。
他們走到肖像畫上的洞那裡,發現卡多根爵士正和兩名僧侶、幾位霍格沃茨的前校長,還有他那頭肥胖的矮種馬一起歡度聖誕。他把頭盔往上一推,用一壺蜂蜜酒向他們祝酒。
“聖誕——哦——快樂!口令?”
“下流的雜種狗。”羅恩說。
“你也一樣,先生!”卡多根吼道,這時那幅畫向前傾斜着讓他們進去了。
哈利直接回到宿舍,把他的火弩箭和赫敏送他的生日禮物《飛天掃帚護理手冊》都收集在一起,帶到樓下,并且設法要對火弩箭做點兒什麼。然而,沒有什麼彎曲的掃帚梢需要修剪,飛天掃帚是那樣光滑,毫無瑕疵,不用打磨了。他和羅恩坐在那裡,從各個角度贊賞它。直到肖像畫上的洞開了,赫敏走了進來,和她一起來的是麥格教授。
麥格教授雖然是格蘭芬多的院長,哈利卻隻看到過她來到公共休息室一次,而且那次是為了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和羅恩瞪眼看着她,兩人都握着那火弩箭。赫敏在他們身旁走了一圈,坐下來,順手拿起一本書,把臉藏在書後面。
“那就是它了,對不對?”麥格教授說着,眼睛發亮。她走到壁爐旁邊,看着那火弩箭。“格蘭傑小姐剛才告訴我說有人送了你一把飛天掃帚,波特。”
哈利和羅恩回過頭來看赫敏。他們看到露在書上面的她的額頭紅了起來,而且書拿倒了。
“給我看看行嗎?”麥格教授說。但她不等回答就把火弩箭從他們手裡拿了過去。她從頭到尾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哼,根本沒有說明是不是,波特?沒有卡片?沒有任何信息?”
“沒有。”哈利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明白了——”麥格教授說,“唔,恐怕我不得不把它拿走,波特。”
“什——什麼?”哈利說,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為什麼?”
“必須檢查一下看有沒有不祥的東西。”麥格教授說,“當然,我不是專家,但是我敢說霍琦夫人和弗立維教授會把它拆卸了...”
“拆卸?”羅恩重複了一遍。似乎認為麥格教授瘋了。
“這要不了幾個星期。”麥格教授說,“如果我們能肯定它沒有附帶任何不祥的東西,就可以還給你。”
“它可沒有什麼毛病!”哈利說,聲音稍有些發抖。“說實在的,麥格教授...”
“你不會知道的,波特,”麥格教授很仁慈地說,“無論如何,要等你飛了以後才知道。我想,在我們肯定了解沒有人對它做過手腳以前,根本不可能讓你騎它去飛的。有什麼情況我會随時通知你的。”
麥格教授轉身帶着火弩箭走出了肖像畫的洞,洞在她身後閉上了。哈利目送她離去,手裡仍舊抓着那罐高精度上光劑。然而,羅恩轉而對着赫敏說話了——“你跑去找麥格教授幹嗎?”
赫敏把書扔在一邊。她的臉仍然是粉紅色的,但她不管不顧地站起來面對着羅恩。
“因為我認為——麥格教授也同意我的看法——這把掃帚沒準是小天狼星布萊克送給哈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