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程今眼神平靜,“現在出面,隻會顯得我們底氣不足。等時機到了,我們會一次性反打。”
她話說得不輕不重,卻仿佛無意間放下一顆炸彈,空蕩蕩地在桌面上“咚”地一響。
一瞬間,氣氛有些微妙。
老方神色微變,低頭看向資料。唐夕與劉倩交換了個眼神,美術總監則略顯遲疑,似乎沒太聽懂程今話裡的弦外之音。
程今靜靜看着這一切,沒再點破,隻淡聲收尾:“散會吧,各就各位。資金沒到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減慢節奏。”
人群安靜地站起,陸續離開。
等最後一人推門而出,助理小孫悄悄湊近:“程姐,你剛才那幾句,是故意說給某些人聽的吧?”
程今沒回答,隻看了她一眼,重新坐回座位,合上筆記本:“讓财務部門明早把支出清單送過來,特别标出搭景和演員費用的異常變動——我想親自核一遍。”
小孫輕輕點頭,轉身離開。
而程今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兩下。節奏不緊,卻每一下都敲進心頭。
那張網,她已經開始收了。
6
夜已深,整層辦公樓隻剩幾盞燈還亮着。
程今坐在辦公桌前,燈光落在她臉上,映出淡淡倦色。桌上攤着一堆财務報表,她指尖在一組組數據間遊走,眼神銳利,逐一圈出可疑數字。幾項支出曲線略顯異常,她心中已有懷疑的名字。
手機突地震動。
她低頭一看,一條陌生短信跳出屏幕——
【聽說你又找到了新的投資,真是好運。
不過,你确定能填上那些窟窿嗎?
小心最後砸在自己手裡。】
沒有署名,語氣輕佻,卻帶着十足的挑釁。
程今面無表情地看完,手指一劃,删掉。
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這種匿名威脅,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如果對方以為幾句冷嘲熱諷就能動搖她,那就太小看她了。
她輕輕倚靠在椅背,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趙敏那晚說的話——
“我們都有機會證明些什麼。”
也想起片場那天,沈宴在混亂現場默默配合、堅定出聲:“你讓我拍好戲就行。”
那一瞬間的信任,讓她原本拉滿的神經稍微松了半寸,也讓她心中那股從不肯服輸的倔強,重新升騰。
她睜開眼,重新拾起桌上的資料,一頁頁翻過,筆尖在紙上勾勒下一條新的戰術思路。
她必須找到一個破局的方法,
如何讓那隻藏在暗處的手現形?
如何穩住還在觀望的資金鍊?
如何提前發力,把輿論節奏握回自己手中?
每一個問題,都是一道繃緊的弦。
7
第二天清早,天才蒙亮,程今就提前趕到公司,沒有直奔片場,而是拐進了财務室。
老方一見她進來,像被驚了一下,忙不疊地起身相迎,額頭隐隐冒汗:“程制片,這、這是昨天截止到午夜的最新收支統計,我今早剛讓人核過。”
他将一份報表雙手遞上,語氣不敢有一絲含糊。
程今低頭掃了幾眼,眼神迅速掠過幾組數字,指尖輕敲表格邊緣,卻沒說什麼,隻是點頭道:“辛苦。”
說完她轉身欲走,剛踏出門口,卻忽然頓住。
她頭也不回地說:“接下來幾天,你們隻按我給的數據撥款,其他指令一律不作數。尤其是,不要把這些變動透露給任何外包團隊。”
老方愣了一下,眉頭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敢問,隻低聲應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程今語調平靜,卻有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她邁入電梯,身影隐入金屬門合上的縫隙中,唇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淡淡冷意。
她已經悄然收緊了口袋,每條數據都像一根釣線,隻要有人再敢越界亂動,那隻躲在暗處的手,就會順着線頭,一寸寸現形。
8
下午兩點,片場化妝區熱氣未散,沈宴剛結束一場激烈打戲,靠在椅背喘着氣,額角汗珠未幹,指尖還帶着細微顫抖。
他正低頭擦汗,一擡眼就看到程今走過來。
他下意識起身,放下毛巾:“程制片,要我做點什麼嗎?關于外面的那些傳言……”
語氣不多,卻帶着清晰的關切。整個劇組都知道這段時間她背負着怎樣的風口浪尖。
程今将一瓶水遞給他,語調平穩而清冷:“你隻要安心拍好你的戲。外面的事,我來處理。”
她頓了頓,目光不閃不躲,眼裡寫着一貫的堅定:“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的努力白費,更不會讓這個項目白走這一遭。”
沈宴接過水瓶,輕輕“嗯”了一聲。他想說點什麼,卻終究沒出口——她一如既往強勢冷靜,仿佛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可他知道,她此刻的平靜,是多少個無眠之夜熬出來的。
“有事随時找我。”他低聲補了一句,嗓音沙啞,卻比什麼都真。
程今隻是微一點頭,轉身離開,動作幹脆利落。她的步伐沒有一絲猶豫,下一站,她要去見資本代理人,談補資,搶時間。
某些話聽得懂,卻裝作沒聽懂;某些靠近,也隻是靠近了一點點。
他們都知道,感情這回事,從不是輕易就能放上台面的籌碼。
沈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片場深處,心中五味雜陳。
9
程今推門而入,桌面上多了一份靜靜躺着的白色信封。小孫正從茶水間端出熱水,看見她便迎上來,壓低聲音道:“程姐,這封信是下午有人送到前台的,對方沒留名字,也沒聯系方式。”
她接過信封,邊走向桌邊邊拆開。紙張輕輕展開,一行字迹淩亂的墨水躍入眼簾——寥寥幾行,卻字字森寒:
“你想抓住那個内鬼?
可以告訴你,他掌握的遠不止财務數據。
你最好别輕舉妄動,
否則《暗潮》和你,都将萬劫不複。”
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後一句,指尖下意識地收緊,紙張随之發出微弱的“咔”聲。空氣仿佛一瞬間冷了幾度,整間辦公室都被這幾行字拉進一種無法言明的壓迫感裡。
有人知道她在查。
而且對方不止在監視,還開始發出威脅。
程今靜靜站着,沒有任何表情波動。隻是那幾秒沉默,如鋒刃入鞘,壓住的不是恐懼,而是即将反擊的理智。
她将紙條重新疊好塞回信封,語調平穩得幾乎冷靜:“前台有監控錄像嗎?”
小孫一愣,趕緊點頭:“有,但送信的人戴了帽子和口罩,臉看不清,隻能看個身形。”
“去調出來。”程今聲音不高,卻不容置疑,“包括送信前後三十分鐘的記錄,能查的都查。”
小孫應聲離開。
她獨自站在空蕩的辦公室中,窗外城市燈火遙遠模糊,那封信仿佛仍在指尖灼燒。樓道傳來微弱的風聲,像有人在暗處吹氣,提醒她:危險正在逼近。
她沒動,也沒退。隻是坐下,重新打開電腦,将那份“關鍵人員接觸名單”調了出來。
既然對方怕她查,就證明查下去,一定能掀開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