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停了，可陰沉的雲層依舊壓得低低的，像是一場遲遲未散的陰霾，籠罩着整座城市。程今站在窗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着杯沿，杯裡的咖啡已經冷透。昨晚的董事會還未徹底從她的腦海中散去，疲憊仍在眼底凝着。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唐夕發來的消息。

“永榮的新動作來了，他們正拉攏二線影院，要在渠道端堵我們。”

程今盯着屏幕片刻，疲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嘲弄的冷笑。資本的遊戲從不留情面，她早就習慣了這種随時準備背水一戰的狀态。

她輕輕揉了揉眉心，回複道：“我知道了，下午協調會上見。”

消息剛發送出去，手機屏幕便又亮起，顯示一條新的微信，是杜力發來的。

“下午我會提前到，其他幾個影院的負責人我幫你摸摸底。”

程今的眉間緩緩舒展了一些。

杜力并不是她圈子裡常見的類型。他不像其他影院渠道代表那樣熱衷于出入資本場合，也很少參加任何商業站台活動。每次放映前的内部看片會，他總是挑個最不起眼的位置，躲在黑暗裡一言不發，但他的排片決定卻總是最快做出，也從未出現過大的偏差。

三年前她剛轉型做制片人時，電影市場寒冷如冰，幾乎沒人願意給她排黃金場，是杜力第一個站了出來。她還清楚記得，那次放映結束後，杜力什麼也沒說，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她就接到影院經理的電話，說杜力把黃金檔的排片留給了她。

從那以後，兩人其實很少見面，但程今心裡清楚，她的每一步，杜力都在看着。這一次，他主動發來消息，程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清楚——他相信她。

程今回了一條：“謝謝，下午見。”

屏幕漸漸暗下，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疲憊還在，但肩上的壓力仿佛稍稍緩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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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半，協調會的場地設在市中心一處相對安靜的放映廳内。

程今到達時，杜力已經坐在了後排的角落裡。他依舊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灰色薄風衣，頭發有些淩亂，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靜。

“你來得挺早。”程今走過去，禮貌地微笑。

“要幫你探探風向，總得早點到。”杜力聲音不高，目光卻銳利地掃過現場，“這幫人心裡怎麼想的，我比你清楚。”

“情況怎麼樣？”她低聲問。

杜力聳了聳肩：“都挺現實的，永榮開出來的條件确實誘人，幾個二線院線的代表已經開始猶豫了。”

程今微微颔首，面上倒沒太多意外：“不出所料。”

杜力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一會兒你别着急解釋太多，越多話反而顯得沒底氣。讓他們自己想清楚，你做過什麼，他們心裡有數。”

程今默默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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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調會開始後，最先發言的便是西南區域一位新上任的院線負責人。他年輕，穿着考究，話說得也委婉：“程總，不是我們不支持你，但市場上總有些聲音說，《暗潮》這部片子投資有風險，你們又是新模式，我們确實得多考慮一下。”

“是啊，”另一位年長的代表接過話茬，“我們也不是不想排，但對家片子那邊給的條件更寬松一些，返點高了不少，我們怎麼跟上頭交代呢？”

會議室内一片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今身上，等待着她的回應。

程今卻沒有立即開口，她輕輕地整理了一下桌前的文件，語氣平靜而笃定：“我理解各位的難處，渠道的壓力我從來不陌生。但片子好不好，最終看的是觀衆的反饋，不是渠道返點的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