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居安端詳着手裡的銅葫蘆,不算很大,跟個小水壺似的。她拔開壺口,擠着眼看,啥也看不清。她又使勁晃了晃,也沒聽到有什麼聲響。
“這老道,銅葫蘆到底是要幹什麼用的?怎麼也不跟我說清楚。”
好在沒過幾日就是谷雨,烏桓使團也已快要下榻鴻胪寺,至少在出發去雲州之前,她還有時間一探究竟。
他們來的時間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快。
因為烏桓使團的到來,鴻胪寺這幾日不招待香客。
“施主請回吧,如今乃多事之秋,寺廟内戒備森嚴,還望施主海涵。”一個長相清秀的和尚雙手合十,攔住了易居安想偷溜進去的腳步。
她也沒有刻意隐藏行蹤,她“哎呀”兩聲,擠擠眼睛,搓着手,湊近那小和尚耳邊:“小師傅,我想求個平安符,過幾日就要出遠門,幹的還是危險的苦差事,臨行前就想着拜上一拜、保個平安!您就放我進去嘛!”
說着,易居安就想着邁步混進去。
哪知妙覺小師傅也是個練家子,雖身闆還未長開,但偏偏就是能堵住大門,專擋她的路。
“這位施主,若是再強行硬闖,可别怪小僧動手了!”妙覺卡着她半個身位,兩人貼在一起,暗自較勁,互不相讓。
恰在此時,一隻比蒼蠅還小的蟲子,從易居安袖口迅速竄進妙覺的耳朵裡。
“好好好!不生氣嘛!”易居安舉着雙手後退,“我改日再來便是了!我就想問問,要等到什麼時候開放?”
妙覺臉色緩和些許:“待使團離開,不出一月,自會開放,施主耐心等待即可。”
“好吧,好吧。”易居安神色悻悻地走了。
待走出約莫三十丈,她鑽進山路邊的樹林裡,得意地笑兩聲:“如何?”
蚩鳴從樹上跳下來,指尖托着一條黑色蠕動的蟲子:“成了,隻要吃下這幽瞳蠱分裂出的子蠱,便可連接他的五感。”
“行。”
這蟲子雖然長得惡心,但易居安什麼沒吃過,她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了下去。
“你不怕?”蚩鳴眉毛一挑。
“怕你下毒?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我死了,誰保護你?”
易居安咧出個大大的笑容:“而且你打不過我的。”
那笑容快要把他的眼睛閃瞎,蚩鳴眨眨眼躲開她的視線:“我是覺得奇怪,你竟然不嫌這子蠱惡心?”
“就這?”易居安眼神不屑,猛猛拍了幾下胸脯,“實不相瞞,我連尿都喝過!”
蚩鳴一臉便秘、惡心欲嘔的樣子:“不跟你争了,你赢了。”
“切,愛信不信。”
易居安立刻打坐,閉上眼睛凝神聚氣,腦海裡便出現鴻胪寺内的齋房。
“嚯,厲害呀!”
蚩鳴嘴角微翹,胸膛也不自覺地挺了起來,又在易居安看過來的瞬間放下嘴角。
他冷着臉甩甩頭發:“中原人,見識淺薄。我們苗疆比這厲害的蠱毒之術多了去了,況且我娘的巫術更是一絕。”
“噓——”
易居安直接打斷他。
兩人頓時安靜下來,專注地打坐。
隻見那妙覺走進齋房中,裡面還有幾個小僧在添柴燒火、炒菜煮飯。
妙覺:“煮好的菜,就先讓我端過去吧。”
他端起一個大盤,盤裡參差摞着好幾盤菜。
一路繞過不同的大道、小道,最後在西苑停下。
“将軍,齋飯來了。”
“進來。”
兩守門的士兵打開院門,引他進去。
易居安看到,院子裡隻有三個人,一個穿着獸皮甲胄,腰間挂着青銅彎刀,還有一塊狼的髀骨。兩臂粗壯,青筋暴起,兩鬓剃光的頭顱束着狼牙皮辮,古銅色的面頰上一道刺青斜貫至頸,琥珀色的瞳孔如沙暴中蓄勢的蒼鷹,看着就不像善類。
他對面坐着茯也,茯也身邊還有一個男人。他身穿銀鱗軟甲,身披素白披風,金冠束起墨色高馬尾。他頭戴玄鐵面具,雙頰盤踞暗金狻猊紋,鼻翼處裂出兩道細密的雲雷紋,直貫額心。薄唇緊抿,戰袍下繃緊的肩線如待發的弓弦。
三人相對而坐,茯也率先開口:“這鴻胪寺中的齋飯素而不寡,淡而有緻,骨力将軍,請。”
妙覺腼腆地笑了一聲:“多謝校尉大人的誇獎,食存五觀,正意受食,還請慢用。”
那蠻人默不作聲,直接拿了筷子嘗了一口:“寡淡,有沒有得勁的?上烈酒!”
妙覺心下不喜,蠻人就是蠻人,沒禮貌,但他依然面不改色說道:“骨力将軍,鴻胪寺乃佛門淨地,不允許私藏烈酒,還望勿怪。”
骨力赤山哼了一聲:“中原人,規矩就是多。”
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揮揮手讓妙覺退下:“骨力将軍,兩國往來當互相尊重,況且源璋相信,即使是烏桓的佛寺,亦不能私藏烈酒,違背清規戒律。”
骨力赤山雙手撐在石桌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尊重?李校尉來見使團,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大梁身為大國,既不坦誠相待,烏桓又何必以禮相待。”
“是源璋思慮不周了,骨力将軍消氣,那合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