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點頭:“嗯。”
唰!
唰唰!
唰唰唰!
殺了多少人?
幾十?
幾百?
她也記不清了,嚴重的耳鳴導緻她什麼也聽不見了,頸動脈噴出的血液全都濺到她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已經侵蝕了她的鼻腔,連天空都是對比強烈的暗紅色。
直到殺完最後一個人,她控制不住向前撲倒,青龍劍掉在地上。
眼睛、鼻腔、嘴巴裡流出的血液一滴一滴落下來,在坑坑窪窪的地上彙成水流,驚擾了原本連成一線的螞蟻。
她強撐着用手臂和腿支起身體,但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隐隐約約傳來幾聲叫喊。
“小易!”
“公主!”
“殿下!”
王憶、瑩玉和四大判官幾人一起爬上來後,倒吸了一口氣。
黎塵鳴将黃玄惑擋在身後,幾乎說不出話來,這樣血腥的場面,就算是在戰場也不多見。
“放我下來。”
陸之道放下背上的易道生,她步履蹒跚地走向易居安,嘴唇嗫嚅幾下:
“安安。”
易居安還是努力站了起來,對着她們努力扯出笑容:“娘。”
但很快就撐不住,向前撲倒。
但這次有人接住了她,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下巴搭在易道生的肩膀上,熟悉的藥香味驅散了濃重的血腥味。
“不要睡!不要睡!”易道生緊緊抱住她,滾燙的淚水落入易居安的衣領裡。
易居安輕輕“嗯”了一聲。
兩眼一黑,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
“師父!”
“公主!”
幾人慌慌張張地圍上來。
.
易道生抱着她的頭,隻覺得五髒六腑有種撕裂般的痛苦,但整個腦袋是麻木的,四肢完全僵硬了。
她看着她身上的傷口,猜想她獨自戰鬥時到底該有多痛。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抱着女兒,她才會舒服。
她用手捂住她的傷口,但鮮血還是從指縫間露出來。
學醫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感覺如此束手無策過:“天淨沙,你明明保證過……你明明保證過!”
……愧疚,懊悔,心疼,痛苦各種情感湧上心頭。
她知道,天淨沙要麼就在看着這一切,要麼這附近肯定有天淨沙的人在監視着這一切!
她也知道,所謂“前朝公主”的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
但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要暴露易居安的身份?或者說,為什麼是現在?
她不得而知,隻知道易居安是真的快要死了。
而要救活她,恐怕隻有一個辦法。
——以命換命。
“真的可以麼?”
她當即盤坐起來,囑咐前方幾人:
“信我,替我護法。”
這裡沒有人比易道生更懂醫術,王憶和瑩玉幾人鄭重地點了個頭:“好。”
易道生将易居安擺成自然盤,坐于她身前,待兩人擺好姿勢,一手虛扶住易居安後背,一手凝聚内力,身下展開幾個綠色的太極圖,将她們包圍在裡:
“陰陽互根,命數交纏。人之生也,如燭秉火,氣脈為芯,精血作脂。
“病入膏肓者,猶風掠殘燭,欲續其明,非借他火不可。然命火相易,乃逆天行事:取甲之元陽補乙之真陰,移丙之坤魄續丁之乾魂。”
周身的内力懸上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羅盤,随着她的話對應亮起相應部位。
她回想起天淨沙曾說過的話:
“此非尋常湯藥可濟,需尋命宮契合者——命盤交疊處,三垣同度,四餘合曜,方能以命換命。然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當察星鬥之變,審五行之逆,若稍有差池,非但生機難續,更恐陰陽兩損,魂堕幽冥。”
話音未落,易道生喉間溢出一口鮮血,染得素白衣襟猩紅。黑發漸漸變成灰銀白色,黑夜中,易道生的銀發無風自動,每一根發絲都滲出細密血珠。
黎塵鳴站在外圍看着這一切,眼神觸動一瞬,輕聲說道:
“别怪我。”
青光照亮了易居安毫無血色的臉頰,最後消散于空中。
瑩玉回頭看:“怎麼回事?”
暗處湧現出幾十個黑衣人,一齊攻向易道生。
王憶瞪着黎塵鳴:“是你!”
“是我,”黎塵鳴面不改色,“我隻是将她的位置散播出去而已,至于追殺她的是誰,我并不知道。”
王憶忍着怒火:“沒有她,你們早就死了。”
“互相利用而已。你們,自求多福吧。下一次見面,便是你死我活。”
黎塵鳴揮揮手,帶着黃玄惑,全身隐入深黑的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