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路引着尤辜雪在燕府裡走,穿過了九曲回廊,又來到了上次的書房中。
書房後有一處院子,白牆黑瓦的一小方天地下,有花草樹木和小溪流,矮矮的小拱橋穿過水流,直通前面的涼亭。
氣候偏冷,月明星稀,燕熹還是那熟悉的長衫,坐在一側,桌上煮着熱茶,燭火微晃,茶香缭繞,好像這些天的流言對他根本沒有産生影響。
心态不錯。
尤辜雪在心裡誇了他一下,而後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在他的面前,坐下後笑意盈盈道:“恭喜啊燕大人,升官啦,那是你的升官賀禮。”
他這個官升的詭異,連他自己看起來也沒有多高興,尤辜雪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再誇他一句寵辱不驚。
像她的阿爹,官複原職都有一幫人過來祝賀,就他,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喝茶看書,真耐得住寂寞。
燕熹垂眸,打開木盒,裡面是一個墨綠色的扳指,質地溫潤敦厚,看着就知道價值不菲。
眼尖的他還看見扳指的内裡似乎刻了三個字,他皺眉細看,疑惑的讀出了聲:“幹巴爹?”
這話從燕熹的嘴裡說出來,甚是好玩,早知道再刻一個雅蠛蝶,尤辜雪憋着笑,鼓了幾下掌,又豎起兩個大拇指:“對,燕大人聰明!”
燕熹的指尖細細的摩挲着扳指,繼而眼神如箭一般射向尤辜雪,這丫頭的嘴裡總是會冒出來一些奇怪的話,那些話的含義他不懂,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也不知道是她什麼時候學的外邦話。
“你這是什麼眼神?”
燕熹垂眸,再次看那三個字:“好話?”
尤辜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點頭如搗蒜:“好話。”
“何意?”
尤辜雪想說加油,但又怕他聽不懂還得解釋,也就說的通俗易懂一點:“就是讓你繼續努力的意思。”
燕熹顯然不信,他把扳指扔進了盒子裡,推回到她的面前:“換一個。”
尤辜雪對他的反應始料未及,不小心被茶水嗆了一口,她把茶盞重重的放在桌上:“燕明夷,你不要不識好歹行不行,這東西可貴了,我可是花了一個月的俸祿,還……還坑了三哥半個月的軍饷,你識貨點好不好?”
說到自己坑尤序秋時,她的語氣不自覺的虛了起來,前幾天是發軍饷的日子,她跑到白家軍營裡,先領走了尤序秋半個月的軍饷,估計現在他應該是知道了。
燕熹仍舊固執的把東西推過去,漆黑的眸子有些算計的意思:“我還是想要換一個禮物。”
見他實在是不喜歡,尤辜雪也不好強人所難,這要是在現代,她還能送些什麼遊戲皮膚什麼的,這在古代啥也沒有,能送啥,也就想到他這個标志性的扳指了。
“那好吧,你想要什麼?”
燕熹伸手向前,将那盤碧螺茶酥推近她的面前,看她又嘴饞的開始吃起來後,他才單手托腮,慵懶道:“換你一個承諾。”
尤辜雪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她本來是以為他會傷心,也怕他的黑化值上升,增加她的工作難度,怎麼如今看來,都是她過于擔心了?
“什麼承諾?”尤辜雪警覺的指向他,指尖還有茶酥屑,“我警告你,違法亂紀,逼良為娼,傷天害理的可不算啊。”
燕熹淡笑一聲,擡手打下她指着自己的指尖,也借機掃下那些糕點屑,意有所指的挑眉看她:“放心,不會的。”
尤辜雪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她嚼完口中剩餘的碧螺茶酥後,晶黑的眸子在燈火的映襯下,泛着動人的水色,她柔聲道:“那你想要什麼承諾?隻要我做得到的,一定做。”
“即使做不到,也要做到。”
燕熹霸道的補充了一句。
尤辜雪這時候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皺眉:“你不是在诓我吧?”
拿起茶盞,燕熹輕輕的抿了一口,睫羽垂下,遮住眼神,聲音裡帶着些不懷好意:“怎麼會?我是那種人嗎?”
“行,即使做不到的,我也要努力做到。”尤辜雪沒好氣的看他,總覺得自己一步步的踩進了他的陷阱裡,“這樣可以了吧?說吧,什麼承諾?”
燕熹似乎還是不放心,他又加了個條件:“你發誓。”
“我發誓。”
“一定會做到。”
“一定會做到。”尤辜雪鹦鹉學舌一般的重複他的話,但也有些沒耐心了,她愠怒道,“你有完沒完,到底要我幹什麼?”
“不急。”燕熹低頭重新就着燭光看書,卻也難掩他唇角處的弧度,“我還沒想好,你到時自然會知道,隻要謹記承諾就行。”
“……”
那他媽的方才在幹什麼?耍猴嗎?
尤辜雪越想越氣,拿起一塊碧螺茶酥就朝他的俊臉砸去,燕熹穩穩的接住,碎屑掉落在膝蓋上,他撣了撣,吃了一口:“多謝。”
剜了他一眼後,尤辜雪也吃的差不多了,她的腦回路才重回桌上的碧螺茶酥,似乎上次在半步多的案幾上,也是碧螺茶酥,還有他擅闖尤家祠堂給她送吃的,包括一開始在流香榭吃的茶點,都是。
“你是喜歡吃這個茶酥嗎?”
燕熹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是你喜歡吃。”
恰逢此時,晚間的風徐徐而來,夜晚的雲朵飄過,遮住了今日的圓月,耳畔處都是院子裡樹葉的沙沙聲,樹影婆娑,風稍微的大了一些,燭光微晃,下一刻就滅了。
雲朵挪開,月光亮了起來。
所以,都是特意為她備下的?
收起心中莫名的悸動,尤辜雪對上燕熹回看她的眼神,笑道:“對,我喜歡吃,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