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屏息凝神,要進一步深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謝負塵下意識拎起竹枝往後一刺。
“啊!”少女跌坐在地,胸口的金鎖自動撐起法陣護主,一時間光芒大盛。
謝負塵被這光刺得睜不開眼,竹枝也被削斷了半截。
少女慌忙爬起來,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想來幫你……”
“……沒關系。”謝負塵默默地把斷掉的那截竹子撿了起來,塞回袖中,繼續往前。剛剛谷中被短暫照亮了一瞬,他已經看見泥沼的位置了。
“哎呀,等等我!”少女追上他,“你生氣了嗎,我賠你一把劍好不好?”
謝負塵無心攀談,漠然道:“不用了。”
少女自顧自道:“我是器閣的武寅月,你叫什麼名字呀?要是嫌麻煩的話我改天給你送過去也……”沒等她說完,謝負塵就淩厲地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别說話。”
武寅月猛地捂住了嘴,點點頭。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到了茵茵谷深處,一大片褐沉沉的沼澤橫在路的盡頭,似乎有獸類嗚咽的聲音藏在其中。
沼中零落着數塊巨石,金石草身纖體長,生在上面散着淺淺的亮光。謝負塵丢了兩塊石頭入沼,瞬間就被腐蝕得一幹二淨。
看來直接淌過去拿是行不通的。
武寅月看他動作,有樣學樣,也想撿兩塊丢下去,對着地上沾滿綠苔的石頭斟酌了一番……最終摘下自己的一隻耳墜子抛了出去。
忽然一聲驚呼,她不知怎麼又摔在了地上。
謝負塵本不想管她,無意中瞥了一眼,登時爬滿了一身冷汗——武寅月坐着的竟然是一條趴在岸邊的石鳄,它通體黢黑地隐在淺灘上,叫人根本無法察覺!
那鳄隙開一條金黃的眼縫,帶着武寅月往泥沼中間遊去,沒一會兒又頓住了,把頭埋進泥裡,左搖右晃起來。
為了不被甩下去,武寅月隻能牢牢地抓住鳄魚的背上的“綠苔石頭”。害怕與羞愧一股腦沖了過來,她再也忍不住了,開始放聲大哭。
謝負塵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找來兩根粗大的斷枝,打算借力跳過去拽住她,再趁木頭被腐蝕幹淨之前跳回來——他剛剛已經試過了,這個泥沼上面不能飛物,但“走”物卻是可以的。
可就在這時候,謝負塵發現了一件更不妙的事情:
泥沼中的“巨石”不約而同地蠕動起來,而且全部都有着一雙黃澄澄的眼睛。原來“石鳄的伴生草”是這個意思!
謝負塵瞬間反應過來,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武寅月喊道:“這些石鳄應該是食金為生,快把你身上的首飾丢出去,将它們引到岸邊來!”
武寅月聞言,忙把身上那些金钗金鎖金手镯全都摘了下來,零零總總竟有個七八樣,看準位置,丢了一個出去。
石鳄果然順着方向動了起來。
謝負塵驚道:“往這裡扔!”
武寅月還在不住哆嗦,勉強着沖他一笑:“沒關系,我先去幫你摘金石草!”
謝負塵:“……”
石鳄們被她手上的香氣吸引,紛紛遊近。武寅月看見一株金石草正在跟她雙向奔赴,激動得忘了害怕:“我馬上就要拿到了!還有一點點,一點點……好了!”
她伸手往石鳄背上一拔,把到手的金石草向謝負塵揚了揚,卻見謝負塵臉色一變:“小心!”
原來她身後也潛了一條石鳄,正張大嘴巴,要連她拿着首飾的手一起吞了!
武寅月魂飛魄散,“嗚哇”一聲,手上的東西全飛了出去。
謝負塵不忍直視,看準機會,連踩幾條鳄魚跳到了武寅月身邊,把她往背上一抗就往回跳去。還剩最後幾步的時候,卻見沼中突然生出了兩隻黃銅大眼,森白的尖牙不偏不倚,正好接在他要下落的地方。他當機立斷,右手狠狠一甩,把武寅月擲到了岸上。
武寅月被摔了個眼冒金星,哭道:“哎呀,怎麼辦!”
謝負塵的左腿直直蹬進了石鳄的喉嚨,腐臭的尖牙瞬間刺進腿肉之中,污泥滲進傷口,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拿金石草去救我師兄戚遲,他在外門弟子謝負塵的房中!……快!”謝負塵咬着牙,每說一個字都牽扯着傷口,到後來幾乎是在嘶吼。
武寅月慌亂點頭,抹着淚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謝負塵雙手死死卡着石鳄的利齒,血水與泥水混雜,往他口鼻淹去。身上被污泥覆蓋的地方如燒如燎,皮膚似乎被結成了一張硬殼,而後是鑿骨鑽心的撕裂。
雙眸渙散間,身上黏沉的桎梏好像慢慢褪去了,一股淡而清透的雪水氣息萦繞過來,似乎有一根冰涼的指尖觸上他的唇角,謝負塵渾身一抖,掙紮着擠出一個字來:“疼……”
畫面觸目驚心,沈輕随吓了一跳,忙抱着懷裡的人往銜風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