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算是……衆星捧月了。”姚銳拿袖子掩着唇,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太子允,随後便移開目光,繞着屍體走了兩圈。
兇手很謹慎,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咳,太子殿下,近日裡可與哪位公子有過……不睦?”夏琮見屋子裡的氣氛又陷入了尴尬,隻好硬着頭皮開口問太子允。
太子撇撇嘴,仔細回想了一個月來發生的所有事——今年的前幾個月因為那一句“無福之人”完全被關在東宮裡——結果顯而易見,完全沒發生過什麼特别的事。
除了偷走了劉夫人往九公子府送的一半糕點、買通下人剃了十公子的貓的尾巴毛。
“沒有。”太子允覺得這兩件事可以說無傷大雅,便搖了搖頭。
雖然朝堂上大臣們為了誰當太子一事鬧的不可開交,明槍暗箭絡繹不絕,可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還算勉強,不至于專門派人殺人。
而且這動作太顯眼,不像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辦法。
老九和老十又都沒見過什麼大場面,養成了與鐘王後一樣的軟性子,讓他們找人殺人,也是無稽之談。
“殿下可有什麼見解?”姬開含笑看向蹲在屍體旁邊不知在看什麼的姚銳,“這案子可是不好辦啊。怎麼辦呢?”
姚銳見那屍體寬大的袖袍底下埋着一小截帶鈎,糾結了一會兒後還是把那鐵質的小玩意兒勾了起來,可惜上頭沒镌刻字眼。
他不急着回答姬開的話,隻勾勾手指讓決明子上前來:“決明子,你看看這個。”
帶鈎也能彰顯身份,姚銳對這些刺客團體接觸不多,倒是決明子常年行走江湖,自己也隸屬于某個死士集團,稱得上手眼通天,說不定能看出什麼來。
而且現在誰還用帶鈎,都用的帶扣。
決明子抱着劍往前走了兩步,正要夠到帶鈎時,姚銳微微挑起眉毛,露出一抹詫異,迅速收回了手指:“往後退一點。”
決明子不明所以,後退了一步。
那塊地闆踩踏過的聲音與别的木料顯然不同。
在場的衆人神色都微微變了一下,決明子果斷後撤一步蹲了下來,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來,插在木料的縫隙中,借力狠狠一撬,木料斷裂的聲音格外刺耳,頃刻之間便露出了底下黑洞洞的地道。
一股難言的惡臭從那不過一尺見方的洞口傳了出來。
姬開皺起眉頭後退半步,太子允沒仔細看裡頭的景象,跟夏琮先後去看了一眼,都是面如土色。
姚銳捏着帶鈎站起身子,站在一尺開外的地方去看那地道——密密麻麻的綠眼睛折射着貪婪又畏懼的光,不計其數的老鼠正散發着腐朽的氣息。
“先把老鼠處理幹淨吧。”姚銳移開目光看向門外,似乎受不了屋裡那愈發濃烈的腐氣,快步走到了門口處調節呼吸。決明子立時收起匕首,跟着他走到了門口處。
“夏大人,讓人把地闆掀了吧。”姬開笑着吩咐夏琮,“這地道大約隻有湖陽公主知道,今日能發現也實屬意外。”
太子允忽然使勁拉了一把姬開,幾乎是變了聲音朝着夏琮說:“不!先别!你把老鼠除幹淨!”
太子妃還在園子裡住着,不過姬開并不覺得她一個将門虎女能被幾隻老鼠吓到。
他也沒做回應,仍是笑着下了結論:“……那這事夏卿自己決定吧。這地闆還是要撬開的,萬一兇手——兇手的屍骨在裡頭。”
夏琮看着這對兄弟的背影歎了口氣。
太子允一出門就随意找了個借口走了。
姚銳把手裡的帶鈎展示給姬開看,那小玩意上确實沒什麼有用的信息,連決明子也沒看出來什麼端倪來。
不過細長的鈎身上镌刻着暗紋——像是連綿的山脈。
“這紋路挺眼熟的。”姬開接過那隻帶鈎,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總感覺在哪裡見過——像是某次宮宴,又像是某場夢境,回憶起來有種亦真亦假亦虛亦實的感覺。
它似乎也出現在某個女人的裙角上,又與一塊山石聯系起來。
“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姬開深深皺起眉頭,露出苦惱的神色來,“應當不怎麼常見。帶鈎上紋這個,很可能是誰雇的死士。”
姬開把帶鈎遞給決明子,姚銳颔首:“決明子,讓九裡香連着這個一并查了。”
“我挺喜歡這個園子的。”姚銳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擡腳踩着草地上的青石闆一路上了不遠處的崇禮軒——朱園規模龐大,内有二舫九軒八榭三十二亭,外有三台五樓十二閣,以及建在外面的飄香榭。
軒是一面鄰水兩面接廊的小亭,面前的流水與飄香榭所臨的同出一源。
“因為喜歡這個園子,所以要殺太子?”姬開坐在軒中小凳上,笑着問姚銳,“既然殿下喜歡,那晚上幹脆住下好了。”
“行。”姚銳拎着衣擺,坐在姬開對面,石桌上殘存着棋局,他一邊捏着白子随意落下,一邊垂頭吩咐決明子,“我在這裡暫住兩晚,你回去通知玉公子。去讓九裡香查這帶鈎的來處罷。”
“那我暫且陪着殿下解解這殘局。”姬開信手撚起黑子,兩人有來有回地解起那殘局來。
姚銳并不作答,隻是執子布局。
他的圍棋技術很是不錯,哪怕是被三面受敵,七步之内也必能破局。
毫無意外,這臨時起意的圍棋以姬開慘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