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在齊國至少要留一旬時間。
前三日一切相安無事。
太子允除了每日聽政,見姚銳也沒什麼别的動作,便漸漸放松了警惕。
“三哥真是大驚小怪。”太子允舉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不以為意地對太子妃說。
“二殿下也沒什麼出格的舉動。整日也隻是一個人在府裡招貓逗狗——這幾天時間也做不出來什麼啊。”
餘薔是兵家出身,面容方正,隐隐帶着肅殺,與那些貴小姐的婉和清麗全然不同。
她見識的比太子允稍多,聞言輕輕一笑:“夫君莫要輕言。二殿下堂堂皇子,要分毫不差地看着他談何容易。”
“可他就是什麼也沒幹啊。”太子允輕輕晃着茶杯,抿唇說道。
“我都不想看着他了。整日管着朝堂上的事就夠煩了,現在他們也不知道在做什麼,還要請長沙侯回來。我又不是死的——”
太子允拉攏官員的方式無非就是威逼利誘,遠不及别的公子高明。他能穩穩坐着這個位子,靠的還是先王那套說辭。
“非嫡非長,玩物喪志。”先王的劍上猶滴着血,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無助地捏着衣角的孫子。
那是太子允第一次見血。
先王把手裡幼貓的屍體随手丢到姬開懷裡——貓兒是他讓下人現捉的。鮮血染紅了姬開半邊衣袍,他一動也不動。
太子允也不敢動彈,甚至不敢說一句話。
那場宴會上沒有赢家,姬開當場便抱着屍體跑了。太子允則是渾身僵硬,渾渾噩噩地接過了先王遞過來的如意,又被鐘王後抱了出去。
“說什麼晦氣話!”餘薔把杯子狠狠砸在桌子上,把陷入回憶的太子拉了回來。
“現在處理政務都嫌煩,以後做了吳王又當何如?”
餘薔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她父兄都是猛将,前些年卸甲歸田,怕她下嫁才仗着軍功把人嫁給了太子。因而朝中不少她老爹的舊相識,都是向着太子的。
她的目标可不局限于太子妃,她想過一把王後的瘾。
“話别說的太滿。”太子允埋怨般地看了她一眼,“三哥與父王共患難過,他的分量可不是我能比的。現在他又得了二殿下青睐,可不好與他争。”
餘薔勾唇一笑,撫摸着八個月大的肚子,說道:“等孩子生下來,立了太孫,還不成嗎?”
太子允勉強笑了笑,沒答話。
靠着孩子也沒什麼用,大公子有六個孩子呢。即便真立了太孫——搞不好到時候孩子不知怎麼就到了别人名下。
從姚銳橫插一腳入局開始,攻守就已經易形了。
“當上太孫也不是什麼好事……”太子苦笑着喟歎一句。
餘薔皺起眉頭,嘴角下拉,做出不悅的表情來:“随你怎麼想,反正陳緻舜那邊我叫人打點好了。二殿下不是個省心的主,不能……”
太子允不耐煩地一拍桌子,打斷了餘薔的話:“他真當這裡是長安不成?能翻出什麼浪來!就算他真是什麼——”
“報——”
士兵一路小跑,跪在地上禀報軍情:“燕軍南攻阖闾城,請殿下定奪!”
太子允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一時茫然不知所措,餘薔見他愣神,急得一拍大腿:“我就說!”
太子這才回過神來,先是安撫了太子妃兩句:“燕軍南攻不過是偶然,二殿下待在漢昌,哪有時間與燕國勾結。”
“呸!”太子妃怒氣沖沖地摔門回了東宮。
“咳,”太子清清嗓子,問那士兵,“敵方軍隊有多少人?”
“回禀太子,三十萬餘!”士兵铿锵有力地回答。
“嘶……”太子允為難地擰起眉頭。
從當初打完仗送質子,先王應先帝要求裁了幾次兵,這些年也一直沒加回來。
現今吳國舉國兵力不過百萬餘,三十萬在他舅舅手裡守邊疆,五十萬分散在各地守地方,剩下二十餘萬是守國都的禁軍。
且不說等各州兵力調遣起來黃花菜都涼了,關鍵是吳王臨走時也沒把虎符交給他。
“傳禁軍統領雨化龍。”太子面色凝重,往下傳了旨意。
雨化龍由先王一手提拔,奉命效忠太子,可以直接聽太子調遣。
他起身回了東宮,太子妃冷冷瞟了他一眼,端起桌案上的果盤,自顧自回了房,順手拍上了門。
太子允苦惱地歎了口氣。
雨化龍白日裡要練兵,極其勤勉,除非是聖旨下來,其他人求見一概推遲。
“公子,雨統領求見。”同壽恭恭敬敬作揖通報。
太子允更喜歡下人稱他為公子,偶爾能從中尋覓出一絲過去的溫情。
天暮而雨,着實不像好兆頭。
“讓他等一等。”太子敲了敲餘薔的房門,“薇薇,還在生氣?”
“公子,外面在下雨呢……”
太子允不耐煩地擺擺手,同壽說了什麼完全沒聽進去,隻一味地敲着房門:“薇薇,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