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府裡嗎?”姬開從馬車上下來,拍拍衣擺,似是無意地問門口的家丁。
家丁點點頭又搖搖頭:“二殿下在,三殿下不在。”
姬開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随後對身邊的同福說:“遲早把海安那個糟心丫頭趕出去。天天不着家就算了,出了事還成了我的鍋。”
同福隻敢尴尬地陪着笑。他一個太監,上朝時隻能在明堂外邊等着,裡頭說什麼也不知道,自然猜不出來今日朝會上出了什麼事,能讓自家主子回來就罵公主。
“公子,要把公主找回來嗎?”家丁小心翼翼地詢問。
姬開擺擺手,不耐煩地回答:“找她做什麼。找了她也不見得願意回來。”
說罷他就大步進門了。
姚銳的出沒地點無非那幾個,院子裡、房間裡、廚房裡、花園裡。這個時辰應當也起了床。
可惜今日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這幾個地方連人影都沒有。姬開懶得問下人二皇子究竟去了哪兒,倒是多了幾分興緻跟他玩你追我藏。
最後是在書房裡找到的。
平常那幾個侍衛不在,倒是抱着劍的決明子回來了。
“殿下,今日怎麼有了讀書的興緻?”姬開微微笑着問道。
姚銳平常不進書房,理由是書架上的書不是庸俗就是已經學過的。在長安時他不能習武,皇後便安排了他學讀書、調香、試弦一類文雅的活。
書本被若無其事地合上放回桌面,姚銳擡起頭,極平靜地說:“那家書局發的話本子都會送到你這裡試閱?”
“話本子等會兒再說。”姬開上前一步,跪坐在地上,雙手撐着桌面,蹙眉質問,“你之前與長沙侯談話,穿的這件衣服?”
說着他還一邊扯起袖子遞到姚銳面前給他看。
姚銳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花紋,随後搖頭:“不是。顔色像罷了。那件是祥雲紋,這件牡丹紋。”
小民萬姓不識衣服紋路,僅憑顔色錯認一件衣服也是正常的,何況他倆身量相似,這件袍子又寬大,不顯身材。
“有人收了劉政通的錢,在朝堂上指認我與長沙侯勾結。”姬開歎了口氣,娓娓解釋,“我百口莫辯,太子杖責,我禁足。此事已經移交大理寺了。”
姚銳也擰起眉毛——他早就指使長沙侯指認富齡了,若說太子監國不力罰杖責也就罷了,與此事幾乎完全無關的姬開也被責罰——
也許吳王還有什麼别的意圖。
“夏琮現在是誰的人?”姚銳蹙眉詢問。
“線人說他最近中規中矩,沒與外人來往。最近老九異常活躍,可能會拉攏夏琮。”
姚銳心中有了主意,他再度拿起那話本,說道:“我會讓铮兒往王宮和大理寺走動。我們先說這話本的事。”
他遠離本朝朝堂太久,不知道那邊什麼風聲,在吳國還是要小心為妙,不能妄自以勢壓人。
如果是姚铮出面,事情會簡單的多。
姬開看向那話本子淡黃色的封皮,心跳停了一拍,随後尴尬一笑,卻是從容道:“這書許是剛送來,我還沒看,有什麼問題?”
淡黃色封皮,書名叫做《趙襄子》,不知道的以為它是本正兒八經的史書,看過的都知道妥妥的野史。
“沒事。我就是很好奇……這怎麼能發行出去呢。”姚銳眯起眼睛,周身滲出冷意來,如同塞北的風霜,凍的人打抖。
姬開伸手試圖去搶話本:“殿下讓我看看再做評價也不遲……”
姚銳把話本往後一抛。書脊砸在背後的書架上,蝴蝶裝本就不牢靠,遭此重創版心直接脫落了,書頁如同蝶翼,嘩啦啦從半空中飛灑而下。
“《麗姬詞》都難望此書項背。”姚銳淡定下了結論。
姚铮一大早跑出去,見街上姑娘捧着這書看,馬上又回來取了銀錢。
他便讓九裡香稍微探查一下,方才得知此書半個月前刊行,若非前些日子禁市,也不該今日才傳到姚铮耳朵裡。
要說姬開沒看過,姚銳有些不信。
決明子忽然上前把門關上了,人卻也沒回來,跟門神一樣立在那兒。
姬開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姚銳猛然出手,兩手捏住他的臉,随後用力往兩邊扯。
同福在一邊着急的隻跺腳,又什麼都做不了,隻好勸姚銳:“殿下,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
“刊行淫豔書籍,該當何罪?”姚銳似乎有些生氣了,用的力氣也不小。
“介唔四晤的戳……”姬開無力的解釋,一邊使勁拍着姚銳的手臂,往後躲避他的動作。
“求您換個部位啊!殿下!”同福着急地勸解。
姚銳今天帶了護臂,訓鷹用的那種,特别結實。
又與往常的款式不一樣,沒有手套,鐵的,靠着精巧的機關牢牢實實貼在小臂的衣服上,精簡又美觀。
“誤導少年男女入歧途,又該當何罪?”
“戳了戳了……”
“殿下!殿下!”
姚銳一連列了七條罪狀——全是律法裡寫的,方才松開手。
姬開的臉上留下六個左右對稱的青色指印。
“權當給你長個教訓。”姚銳哼笑一聲,兀自卸掉了護臂,“書退回去整改。”
他站起身子,往門口走去,決明子順手打開大門。
姚銳回首輕笑:“左右你被禁足了,也出不了門。”
姬開欲哭無淚地自己揉着火辣辣地疼的臉。
“公子,好歹殿下沒給您用刑……”同福揣着手,轉而安慰自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