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開玩笑?”姬開欲哭無淚又不可置信地重複問了一句。
姚銳沒理他,隻是仰首對決明子說:“把九裡香叫過來吧。”
決明子領了命令,翩然行禮,便推開門出去了。
約莫一炷香時間,他便帶着九裡香回來了。
“殿下找我什麼事?”九裡香象征性問了主子一句,便又犯了自說自話的老毛病,“封城禁市那幾日我跟着公子頌,那小子跟一個女的混在一起——看着不像人啊。看樣子天樞閣辦事也不力。劉政通倒賣關節還接了客人,贓款不知道藏在哪,名單藏在一隻頸長腹深的花瓶裡,我偷不出來……”
“行了。”姚銳揉揉眉心,制止了這場獨角秀,“你還有假人嗎?”
韓皇後的暗衛在成為暗衛之前都有本職工作,譬如決明子從前是個劍客,天仙子是個道士。九裡香從前是個偃師,後來做過紙紮生意,也當過探子。
她也會做一些栩栩如生的假人。
九裡香從袖子裡拿出一張肉色的紙,說道:“好久沒做過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手生。殿下想做個什麼樣的?”
姚銳指指姬開:“照着他的臉做。做四五個吧。要和真人一模一樣。”
九裡香又摸出一把剪刀,把那四尺見方的大紙展開鋪平在地闆上,她自己也伏在紙上:“沒問題沒問題……”
幾個人都好奇地湊過去看九裡香的動作。
她在那張紙上整整齊齊剪掉五個紙人,随後站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剪掉了姬開額前一縷碎發。
然後她就推開門往外走了:“殿下,假人晚上送到你房裡!”
沒等姚銳拒絕,九裡香便不見了蹤影。
“我還以為她要拿紙紮人呢。”姬開有些遺憾地坐回座位上。
“天仙子以前是個道士。九裡香或許跟她學了些法術?”姚銳猜測道。
“真有法術麼……不都是些障眼法。”
姚銳搖搖頭,不置可否。
吳王有時候會起的稍早一些,和王後在花園裡喝茶。
太早的話沒有功課的十公子起不來,自然沒辦法纏着王後要這要那,兩個小的則是得趕緊補昨日寫不完的課業。太子受了杖責壓根沒法起。
沒有小孩子煩擾的吳王自然認為歲月靜好。
“如此恬靜的生活,也不知還有幾日。”吳王喝了一口茶,喟歎道。
王後沒動杯子,兩手捧着一本書,聞言微笑道:“過幾年,等十一也到了十七八歲,日日都是這樣的日子。”
“說不定沒等到那一天,我就被這混小子氣死了。”吳王哀怨地看了王後一眼,“昨日沒寫課業,被夫子趕回了王宮,也就是咱家沒幾個宗親,不然我的頭都擡不起來。”
“何必着急。”王後淺笑着放下書卷,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今年新貢的雨前龍井吧。成色不錯。”
吳王點點頭,舉起杯子喝茶:“你若喜歡……”
話還沒說完便被急促的通報聲打斷了。
“大王!大王!”太監快步跑着,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三公子昨天夜裡吊死了!”
吳王一口氣沒上來,被茶水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後手裡的杯子脫手落地,茶水濺在裙子上,她顧不得杯子,一邊伸手拍着吳王的背給他順氣,一邊問那太監:“究竟是什麼情況?昨日不是還好好的。”
太監欲哭無淚,隻跪着說道:“奴婢也不知啊!九公子現在命人擡着屍體在宮外等着呢。”
“讓他進來。”吳王掩着唇,擡眼吩咐。
太監忙不疊去通報了。
須臾九公子的貼身太監出現在花園裡,身後跟着兩個侍衛,兩個人擡着擔架,上頭躺着的果真是姬開。
王後驚駭地掩住嘴唇,眼淚已然落了下來。
“大王,公子命奴婢禀報:此事與他無關。”同安不卑不亢地抱着拂塵向吳王行禮。
“就這麼多?”吳王壓着心裡的悲傷,伸手拍着王後的肩膀,一邊不可置信地看向同安。
同安臉上露出傷感來,搖搖頭,說道:“大王,公子确實隻說了這麼多。公子從喪母後便性情大變,日日恍惚……”
“實在冷血。”吳王咬牙說了一句,擺擺手讓同安走了,“你走吧。告訴公子頌禁足追加一月,罰抄《常棣》三百遍。”
同安行禮告辭,前腳剛踏出花園,便聽見背後傳來了哭泣聲。
夫妻二人抱頭痛哭,情到濃處方才來通報的太監又來了。
這回他臉上寫滿了驚恐,隻小聲通報:“大王,劉大人派來的下人又擡了一具屍體……”
吳王和王後壓根聽不進去究竟是誰的屍體,隻當是什麼閑人的。吳王不知哪根弦搭錯了,含混不清地喊:“擡進來!擡進來吧!”
第二具三公子的屍體與第一具并排放在一起,一開始夫妻二人隻顧着哭,壓根沒仔細看,直到王後抹掉眼淚,打算再看兒子一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