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收錢真是可惜了。”姬開咋舌看着那群年輕人誠惶誠恐地一個個摸姚銳的手腕,壓着聲音說。
提點搬了個闆凳讓姚銳坐下,後者煩悶地歎了口氣。
那群下手沒輕沒重的年輕人很快散開了,提點指向對面的某個房間:“殿下,小姚在那兒,下臣就不奉陪了。”
說着便推搡着兩個學生又回了屋子裡。
姚銳看着自己手腕被反複按壓而泛紅的一小塊兒皮肉,又歎了口氣。
“走吧。”
“啧啧,都紅了。”姬開看着他放下袖子,蓋住那一小塊皮膚,不由感歎。
姚泱有間單獨的藥室,但是由于大門朝北,屋子裡特别黑。
木門被推開一條小縫,透進屋子裡的一線光明壓根無法照亮整個屋子。
一簇燭火猛然亮了起來。
姚泱坐在那簇燭火下,比起一個醫師,更像是國師親傳的神棍。
姬開拉着姚銳坐在桌子前,極其自然地打招呼:“你上次說藥配好了,半年時間怎麼也夠長了,你快看看怎麼樣。”
姚泱擡眼看向他:“藥沒配。我師尊都治不好的病,你怎麼敢指望我。”
“你考慮清楚,欺君可是死罪。”姬開微微笑起來,像是說一句平常的話,又像是威脅。
“殿下,你敢殺我嗎?”姚泱不理他,也微微笑了一下,兀自問姚銳。
姚銳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出來的話卻是刺骨:“你猜我敢不敢拿長沙開刀。”
姚泱起了一點興趣,臉上的笑意顯得更為真誠和煦。
姚銳擡起手,外面待命的決明子立刻上前,把姬開拽了出去,順手合上木門。
“病不病的無所謂,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好沒。”姚銳直起身子,猛然一拍桌子,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姚泱。
姚泱身體後仰,決定避其鋒芒。
皇子的藍色眼睛反射着燭火的微光,顯得格外可怖。
“……我有條件。”姚泱直視着姚銳的眼睛,開口說道。
“說。”姚銳坐了回去,正襟危坐。
他不喜歡被人拒絕,但與人談條件還是樂意的。
姚泱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張畫,遞給姚銳:“我要找這個人。如果能在你的計劃開始之前找到她,願效犬馬。還有你給老三說一下,我真不是私生子,正兒八經的嫡長子,宗族正統。”
姚銳抖開卷軸,上頭畫着一個女人。
約莫二十歲,微微笑着,是個難得的美女,要說比肩妲己都不為過。
“行。”姚銳收起卷軸,推門出去了。
卷軸被随手扔給決明子。
“殿下,怎麼樣?”姬開快步跟上姚銳,輕聲問道。
姚銳微微笑了一下,說道:“談妥了,不必擔心。”
姬開皺起眉頭。
這對兄妹今日怎麼都怪怪的。
馬車方走到家門口,他就明白了為什麼今日姚铮表現的如此奇怪——
破天荒穿了個淡藍色裙子的姚铮拉着提着一隻木盒子、穿着一身勁裝的姚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兩人都顯得興高采烈的。
姚銳剛一下車便被一邊的下人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盒子。
“瑞瑞,我剛學了吹唢呐,給你表演兩段。我聽說妹夫死了,正好配這個!”姚钺取下腰間别着的唢呐,真即興來了一段。
姚銳和姚铮都捧場地鼓起掌來,沒一人解釋剛澄清的謠言。
姬開從馬車上探出頭來。
姚钺放下唢呐,沉默着看着他,約有半柱香才開了口:“你又活了啊?”
“大哥你來幹什麼?”姬開從車子上下來,有些驚訝地開口問。
“對啊你到底來幹什麼。”姚銳同樣開口。
姚钺尴尬地笑了笑,從把剛剛放在地上的木盒子提了起來,掀開蓋子向弟妹展示:“我獵了隻鷹,特意拔了毛送給你們吃。”
姬開和姚铮果然被吸引了過去,對着那隻血淋淋的雄鷹啧啧稱奇。
姚钺順手把盒子丢給了姚铮。
“這個季節不是禁獵嗎?”姚銳皺起眉頭。
姚钺攬着他的肩膀走到一邊,壓着聲音說:“爹娘把我趕出來了!郦成森正在到處抓我!你别告訴他們!”
因為在禁獵期打了郎家園囿裡的鷹,被郎訾月她兒子參到不敢上朝隻好躲在皇宮裡避風頭,然後又被接案的郦成森上門要了幾次。
于是皇帝和皇後終于煩了,大半夜把他趕了出去。
姚钺在街上遊蕩時恰好碰上鈎吻,于是讓人給自己往漢昌送了封信。本人則偷偷回家收拾了東西,摸了一匹馬,綁了個下人,抄了個小道繞過禁軍,一路往南來了。
還不忘帶上贓物。
“你……你沒事打什麼鷹啊。”
姚钺情緒激動,仍特意壓着聲音說:“那哪是鷹的問題啊!上次你和郦成森捅了白子琮一刀,朝堂上都亂成一鍋粥了!白子琮那個老小子,郦成森難得武斷一回。沒找到他拐婦女的鐵證,叫他脫了罪。郎訾月那個老太婆,忌憚你和郦成森,咱們三個每天都被她兒子參!”
“我氣不過他們血口噴人捏造罪名,偏要給他們一點顔色看看。”
姚銳翻了個白眼,說道:“别住在我家。住不下。”
姬開興緻勃勃地和姚铮讨論了一會兒這隻鷹用什麼做法烹饪比較好,又鄭重合上蓋子讓人送到了膳房,才笑着對姚銳說:“殿下,晚上炖鷹,你可得賞臉多吃點!”
姚銳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了回去對姚钺說:“郦成森應該過幾日就不管了。你和郦……嫂子争取拿到今年殿試的監考資格。”
姚钺對這聲嫂子很受用,但是對殿試監考很抗拒:“你這不是扯嗎,讓我監考還不如被投進天牢裡受刑呢。”
“哥,你倆說夠沒啊。”姚铮在一邊等的不耐煩,幹脆上手拍了拍姚钺的肩膀,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姚钺回過頭,看見妹妹和未來妹夫都皺眉盯着他倆,終于覺出一點尴尬,笑着擺擺手,說道:“殿試監考确實是個為難人的活。咱們先去炖鷹吧。”
“咱倆也得好好說說街上的傳聞,妹、夫。”姚钺從姚銳身上起來,轉眼又搭上了姬開的肩膀,陰測測笑着帶着他往屋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