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皇後為什麼要争要搶,他也不明白。姚銳那個受不了一點委屈的性子就随她。
糟心。
鐘王後不置可否,隻是笑了笑。
外頭隐約傳來交談聲。
接着吳王把門推開了。
“王爺,你要抓人也不能到我家來吧。”吳王皺着眉頭對一旁的大王爺說道,看見賢王趴在桌子上又有些震愕地問道,“你怎麼又在我家?”
賢王都多少天沒來過王宮了,天天遊手好閑的在他面前晃蕩就煩。
“……大哥,你怎麼來了?”賢王緊張地笑着,全身肌肉都繃着,活像一隻應激的貓。
大王爺年過花甲,卻因是武人,身形挺拔,性格又沉穩,氣質也淩厲,往那一站跟鎮壓白娘子的雷峰塔一樣。用賢王的話來說就是親爹再臨的感覺。
重要的是他身邊的侍從手裡拿了根繩子,外面一溜站着當初跟姚钺來了但沒走的宗親。
“哼,抓你們這幾個小鬼回去。”大王爺捋着胡子,讓侍衛上手去抓賢王。
賢王果斷從一旁的桌子底下鑽過去,極為狼狽地跟侍衛在一方房屋裡玩貓抓老鼠,一邊還不忘對着大王爺喊:“陛下說了!不回去就不用回了!”
“陛下?陛下也得聽我的!”大王爺是完全不在乎什麼聖旨的,賢王和陛下都相當于他帶大的,他往那一站跟聖旨沒啥區别。
見侍從抓不住賢王,他便搶過繩子,親自上前,攔了賢王的路,在他從自己身邊溜走之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強硬地扭住他的腰,繩子也麻利地在他身上繞了五六圈,打了個死結。
“大哥,我錯了,你放開我,我自己走……”跟小輩串成一串拉在街上遊行也太丢人了,賢王在大王爺手裡掙紮着試圖求情。
本來那幾個堂侄子親侄子還焉頭搭腦的,現在一塊兒擠着頭看他熱鬧。
“哼,”大王爺完全不聽動作,硬把他捆結實了丢給侍從,“真松了你跑不跑我能不知道?再吵挂桅杆上。”
“大哥!别把我和他們綁一塊兒!求你了!大哥!”
侍衛推着賢王往外走,準備把他丢進備好的馬車裡。賢王被捆的跟死魚一樣,怎麼掙紮都沒勁——論綁戰俘這一塊兒,他和大王爺差的還是遠了。
“王後,失禮了。”大王爺掃了一圈地上被摔碎打翻的茶杯香缽,向王後道了歉,淡定地走到方才賢王坐的位置,“這些東西會照價賠償。咱們先叙叙舊。”
“臣以為與王爺沒什麼好說的。”吳王顯得有些不耐煩。
大王爺與先王交好,吳王本來就不待見先王,更别提大王爺的家奴受賄賂打傷了太子。
吳王對上大王爺最多隻給陛下兩分面子——能好聲好氣跟他說話已經是極限了。
王後歎了口氣,叫了侍女清理屋裡的一片狼藉。
“當然有,譬如你小時候我曾經抱過你呢。”大王爺自顧自坐在方才賢王坐着的席上,“那時候你才三個月大,許琰拟好了名字,叫做‘言春’。後來出了那種事情,誰能預料呢?”
浪花有意千裡雪,桃花無言一隊春。
那個時候太妃和先王蜜裡調油,給孩子取名自然寓意極好。現在的名字則是太妃出宮後改的。
吳王死死皺着眉,頗不滿地挪開目光,去看一旁窗下挂着的小雀——決明子捕的鳥姚銳大半送了人,隻自留下來一隻。
“過去幾十年了,我又不記得。”吳王回複了一句。
在他眼裡,所有和先王交好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即便是皇親國戚、皇帝的親哥,那也隻能說明賢王和陛下是歹竹出好筍。
“三十二在找許之臣的事。”大王爺索性也不說了,直接切了主題。
姚钺排二十七,姚銳排三十二,姚铮是三十三。
“王爺又不待見他,竟要替他來勸我?二殿下看見你不跑也是世間第一等奇事了——”吳王差點笑出來。
且不說先前大王爺作為長子替先帝刁難過一個小孩多少次,隻說吳王見過的——姚銳是個不怕生的孩子,也幾乎不哭,可即便是大王爺從家門口路過,他聞着味就縮在韓王妃懷裡不肯動,若是見了面更是不得了,能自己掉眼淚掉半天。
“嗯,那是以前的事了。”大王爺完全不否認從前的态度,“但他做的真是不錯。那個劉什麼一死,郦成森報了回來,朝廷上都鬧翻了。白子琮一下丢了兩條命,我很欣賞。”
白子琮剛又被郦成森參了一次,丢掉了新律令寫的“二毛初犯不斬”給的第二條命。郦成森不出所料又是挂着姚銳的名一起說的,現在朝廷上的風向已經變了大半。
何況姚钺剛又闖了禍,不少人開始重新審視究竟哪位殿下更适合治國。
大王爺欣賞的倒不是姚銳在這邊制造懸案,欣賞的說到底還是隐沒在表象下的那些小動作。
“那你以前真夠眼瞎。”吳王毫不避諱地出言嘲諷。
他與陛下那點交情雖然不算很多,但是足夠保命了。大王爺也護犢子,多少顧及幼弟的心情,斷然不會在這種事上先斬後奏。
大王爺點點頭,也不知吳王是不理解他的意思還是不想理解他的意思,便繼續說道:“所以我想去見見他們。”
什麼見見他們,怕是陛下真坐不住了,托大王爺把兩個人都綁回去吧。兩個小滑頭比賢王這個年紀大的還難抓,一個軟硬不吃一個吃硬不吃軟,除了先禮後兵讓他倆放松警惕,壓根逮不到。
“那你去城裡找,他們又不住我家。”
外面的宗親開始竊竊私語:“公主也要跟我們綁在一起遊街嗎?不太好吧。”
“五兩銀子,賭她被挂在桅杆上。”
“那個小……二殿下應該不會跟我們綁在一起吧?咱們跟病秧子沒法比。”
“他?他肯定坐在馬車裡按着八叔。切,乖寶寶……”
大王爺屈指敲了敲桌面,冷眼看向那群小輩:“吵吵什麼。”
一群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登時噤了聲。
“真當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大王爺拍拍衣服站起來,“今天一時興起看看你——長的不似你爹,倒是挺好。走了。”
大王爺跟先王的交情也就限于認可他領兵的能力,對他的人品……不多評價。
“不送。”吳王倚在門框上,看着大王爺闊步出去,侍從拉着繩子頭,把綁成一串的郡王郡公們拉走了。
房梁上的鈎吻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兀自往街上去了,祈求着比大王爺先一步碰上姚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