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高門也不過是信陽一城的高門,想必也是近十年才崛起的——但凡根基夠深,姬開都不至于沒聽說過。
當然要是聽說過這高門也沒法存在了。吳國是限制所謂高門的。
“修的比我家還好……全是民脂民膏啊。”姬開站在朱門前嘟哝了兩句。
雖說王室也盤剝民脂民膏,但總沒有把大家都逼成乞丐。
“說的好像你家多簡樸一樣。”九裡香白了他一眼,上前猛力扣動門環,“說起來當然還是我們大齊最好了,比你們這群橫征暴斂的家夥不知道強多少倍。”
齊國的賦稅是三個國家最低的,大豐年十五稅一,平年三十稅一,大災年根本就不收,還要開庫倉赈濟。
“你怎麼不說上朝隻娶商人女兒還要每五稅一呢。财政的大頭全是行商坐賈交的,關市稅每十稅一,怎麼不去搶。”姬開冷笑一聲。
齊國的商人肯定是要威逼利誘共進的,隻有皇後必須是商人女這一條,那大家都得舍本逐末。
當然高商稅壓根治标不治本,好多人甯可頂着壓力也要繼續行商,逃稅漏稅的更是不計其數,齊國查貪污有一手,查商人根本不在行。
“陛下也要吃飯的啊,賦稅收這麼低,商稅不高一點就餓死了。吳國商稅不高,你們還能撐這麼久,也是舉世罕見了。鐘王後娘家産業不是沒了嗎?你們要怎麼填赤字啊?”九裡香往後退了半步,等着後面的人開門。
姬開臉上露出一個驕傲得意的笑來:“我們财政十之有六都是商稅,管着一千多裡地,大多數時間節餘還是不少的。而且我家有兩百畝私田,雇了人來耕,收成三七開,夠我們全家餓不死。”
這田還是當初魏王給的。他給公子蕎開了不少文憑,準備讓他找個法子留在齊國,本來都辦妥當了,回國的時候遇到了先王,被當場押解回了王宮,關了四個多月,這麼一來什麼也辦不成了。
田産是一早辦好的,本來是要給大公子,讓他做個地主,如此吳王那位被徹徹底底磨滅了蹤迹的原配夫人大約也能安息了。
吳王和王後都對此人諱莫如深、談之變色,更多的東西姬開根本不了解。
“那挺好。”九裡香若有所思,罕見的少說了幾句話。
朱門被打開一條小縫,下人警惕地盯着他們:“你們是什麼人?來幹什麼?”
姬開親和的笑起來,上前走了幾步,先是行了一禮,又隔着門縫親昵地說道:“大哥,我是江南來的茶商,剛被選為皇商,要去長安面聖,行至信陽,聽說高家聲勢顯赫、愛民如子,故來拜谒。我姓……姓韓。”
韓家聲勢大,狐假虎威一下也不是不可行。
“有沒有通關文憑、身份牌照?”下人似乎怕他說謊,仍是狐疑地看着他。
文憑有是有,不過是從漢昌到信陽;身份牌照也有,不過是用來證明他是吳王的兒子的。
姬開有些尴尬地笑着:“稍等。”
接着便轉過身去,裝模作樣地翻着随身帶的錦囊,一邊壓着聲音問九裡香:“你能潛進去嗎?我八成是進不去了。”
九裡香瞪着眼壓着聲音回話:“皇商的牌照都是玉牌,你有沒有玉?随便給他看一眼算了,你端點架子,高傲一點!好歹是一國公子,跟他好聲好氣的幹什麼!高傲不是你們的專項嗎!”
什麼高傲不高傲的,他一高傲起來那群大臣不待見他,變成庶人還怎麼高傲。
姬開着急地把文憑翻出來,加上陳清安給的那塊并不值什麼錢的玉牌,放在一起調整好姿态,提着給下人掃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去:“差不多得了,若是損毀了,陛下是要問責的。我家車就停在路口,你們不見我們可就走了。”
下人一聽姬開又搬皇帝出來,心中驚懼,連連點頭:“是是,我去禀報家主。”
随着大門緩緩合上,九裡香噗嗤一笑:“家主……”
這家人還沒達到韓家那種産業遍布天下的地步,居然和韓家一樣用這誇張的稱呼。
“……你聽到有人叫國丈家主會不會笑?”姬開忽然問了一句。
九裡香擺擺手:“一開始笑過,後來就麻木了。”
誇張的稱呼不過是保持少年意氣的手段罷了,真等到鬓發蒼蒼、黃土為宿的時候還是懷念過的。
朱門很快再次打開,家主含笑出現。
他上下看了姬開兩眼,見他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滿臉不可置信,但他手裡确确實實提着玉牌。
這麼年輕就能被選為皇商,難不成——和皇後的母家有關系?
那為什麼又來拜谒高家一個隻敢在信陽城作威作福的籍籍無名的小家族?
不管是真的韓家人,還是冒名借韓家東風的,先恭維了再說。
“公子當真是年少有為啊,哈哈哈。實在是久仰了,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家主忐忑地笑着恭維,一邊側身讓路,“韓公子能莅臨寒舍,實在是蓬荜生輝。快請進吧——”
姬開懶得與他掰扯哪門子久仰,從善如流的進了他家,一邊對着他家宅子點評:“家主真是太謙虛了。貴舍宏麗雄偉,比肩皇宮啊。即便是陛下來了,也該稱贊一句堪比瑤池仙宮。”
陛下有沒有感觸姬開不知道,反正姚銳要是來了肯定會認為高家僭越,然後讓決明子拖出去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