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子把所有書信整理好,一起疊放在書桌上,又把一隻錦囊放在了桌上——那錦囊實在惹眼,用的是江南頂頂好的針法,小巧精緻,上頭繡了個八卦紋,卻又突兀地插了根長長的華麗的雞毛。
是欽天監的物件——陳家就愛搞些虛浮又違和的東西。
“都差不多了吧?”姚銳提着鳥籠子坦坦然然從外面推門走進來,施施然坐在桌前,腳下一隻跟着的胖貓馬上趁機往他懷裡爬。
姚銳翻着桌上的信件,自語道:“算算時間,該鬧騰完了。讓錦浪輕拖住他。”
許家大院實在不好往裡摸,到處都是穿着粗布麻衣的士兵,而且這群人還是三班倒,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站崗。
無符節則進出不可,而這玩意翻遍了府邸也沒找出來。向吳王要又不可能。
再拿不到符節……
他一邊沉思着,一邊把手頭的錦囊拆開了。
裡面放了個木頭小人和一張字條。
字條上隻寫了四個字:“巫蠱之禍。”
拿木頭小人去詛咒吳王或者别的公子自然是萬萬不可行的,那這四個字又是幾個意思?
“這誰送來的?沒頭沒尾的,就這麼一句話——”姚銳舉起字條有些不悅地質問決明子。
決明子瞟了那錦囊一眼,回答道:“陳娘子的人。”
“……這小人收起來,壓箱底,别讓人看見了。”姚銳把錦囊又合上,開始整理桌上所有紙面的證物。
說到底吳王還是偏心。什麼東西都往姬開府裡送,除了一些政要秘辛,其他的年度收支、人口簿子,乃至搜查到的一些官員貪腐的證據,還有一張詳細列出命官黨派的名單,全是從書架上的雜書後頭找到的。
有了這些東西,其中牽扯插手官員升遷調貶的朝中大員也能被順理成章地牽扯出來。
不到十日郦成森便能繼續上表彈劾白子琮。
“決明子,趁着現在他還沒成婚,用美人計誘他交出符節,如何呢?”
決明子一聽就知道他打定主意要用美人計了,盡管這計劃聽起來不靠譜,但還是詢問道:“讓誰來比較合适?臣等中并無善易容者。而且……”
決明子話說了一半又讪讪閉上嘴——敢暗地裡算計殿下,自然得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六個女暗衛姬開全都見過,上哪找符合條件的人。
姚銳一時也有些犯難。
美人計肯定要讓專業的人來幹,可普通舞女樂伎姿色不足,短時間又練不好,陛下那邊催的又急;宗室旁支所出女子聊勝于無,錦浪輕那個親妹妹還下落不明。像是顔子晴、雨化蝶又太顯眼。
忽而甘遂大步走了過來,習慣性用劍柄敲門框,拉長嗓子喊:“殿下——有個姓楚的求見——”
姚銳在那張名單上大緻掃視幾眼。
姓楚的官員攏共兩個,一個是受恩蔭入仕的廢物,挂了個閑職,站的九公子;另一個叫作楚飲,官居六品,沒有站隊,因而也不得升遷。
“有事報給苦木,不要什麼事都給我說。”姚銳從筆架上拿了支筆,抻平一張紙,開始做一張簡陋的家書。
他很少給父母兄妹寫信,宅在家裡的生活枯燥無味,能說出來的有趣的事不過是兩本話本。
還有那些酸唧唧的情詩。
“可是他想賣女兒啊。”甘遂聽到答複,在門口徘徊半天,最終又把頭伸了進來,眨了眨眼闡明此事的嚴重性。
“那通知錦……”姚銳本來有些煩悶,起初隻是想把那人打發走,可轉念一想,立刻改了口:“讓他帶着他女兒進來。”
正愁沒有人選呢。
就算失敗了,留在這裡當侍婢,抑或是過兩個月帶走也行。
楚飲款步走了進來,完全沒有所謂“賣女兒”的姿态,他身後跟着一年輕女子,恭順地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