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圈，這不大的辦公室除了自己就隻有老所長了，看來今天的主角就是他了。

程池安大刀闊斧地坐到沙發上，随手拿了一本雜志，翻看着，順便等待主角清醒。

但沒有想到，一個多小時過去後，這位老所長的眼神才清明了幾分。

“你是？”老所長半眯着眼，面朝程池安，語氣虛弱。

程池安放下雜志，坐姿略微正式了一點，“程池安，我們見過的，兩年前，在安容所。”

老所長陷入沉思，過了一分鐘，才想起來，“是那個綜藝？”

程池安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程池安聽見他問，“這兩年婚制變來變去，亂七八糟的，你知道嗎？”

這兩年帝國的婚姻制度在不斷更改，最混亂的一次，一個星期更新一版婚姻法。

主要就是針對雌蟲的财産問題，畢竟教育部門整改了，那這方面肯定也要改，要是還是和以前一樣，全部都歸雄蟲，雌蟲不得鬧上天？

于是，改來改去，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婚前财産全部保留，婚後四六分。

據悉，今年帝國的結婚率上升了。

這可真難得啊。

程池安常在新聞區待着，自然知道這些改革。

沒等他說話，老所長像是自言自語般開始訴說，越說越激動。

“這群王八蛋*****”

“以前，什麼以前，這就是一群混蛋！”

“才裝了多少年，就裝不下去了？要不是上天仁慈，那些****就該****”

“這是他們的帝國，這是他們的世界，不是我們的！”

眼見他咳嗽起來，面紅耳赤的，程池安有點擔心這位老所長的生命安全了。

于是，程池安起身，走到他身邊，輕撫後背，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立在那兒。

他能說什麼呢？

什麼也說不了。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老所長明白程池安八成就是主事的，不然進來見他的就不是他。

老所長這次來首都星，自然是有正事的要做的。

程池安當然不知道，除去錄綜藝之外，他們沒有任何交集。

他誠懇地搖頭。

“我沒有名字。”

程池安訝異，随後迅速反應過來，這位老所長不是他們這個時代的蟲。

就和那幾個人類一樣，從億萬光年以外，穿越而來。

回憶起從前，老所長的臉上滿是厭惡，“我隻有一串代号，57649号。”

“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問。

程池安學習過那段曆史，但這段曆史是口口相傳，才流傳下來，中間丢失了一些信息。

比如那個時代對雄蟲的“取名”邏輯，不過老師們有許多猜測，其中最靠譜的一種，就是那間黑屋子曾經住過的數量。

程池安将其說了出來，卻遭到了嗤笑。

老所長輕蔑地笑出聲，“他們可不會大費周章，專門記憶籠子裡的生育工具的數量。”

程池安驚訝，對幾千年前的雌蟲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一場交談是老所長在主導，程池安大多時候在充當一個沉默的傾聽者。

說到最後，老所長的氣息變弱了不少，也有說到傷心事的原因，他的身體到底不太好了。

經曆過那一段曆史，又穿梭到千年以後，誰願意回想？

如果不是将死，他怎麼會千裡迢迢來到首都星，找到先驅者協會。

在老所長那個時代，先驅者就已經成立，并且雄蟲們信賴——這是由他們一手創立的組織。

而那個時候，雄蟲也擁有了精神力，能夠透過圍牆進行交流。

在這場交流的最後，老所長盡顯疲态。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聽說你們在研究穿越的原理，我想，你們大概可以進入我的記憶，去看一看真實的世界，或許能得到什麼。”

程池安沒有立即答應，問了他一個問題，“您……很渴望平權嗎？”

老所長混沌的時候，不是在臭罵雌蟲，就是在念叨着平權。

程池安聽他說了一個多小時，即便聲音很小，也記住了。

老所長理所當然地點頭，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不要平權呢？隻是他們造下的孽已經償還不清了。”

程池安笑了笑，随後微微眯眼，露出反派一般的笑容。

半張臉藏在黑暗之中，從窗簾縫隙透出的光撒在另外半張臉上和身上。

毛茸茸的衣服和黑暗向來是不相稱的，隻是有些時候又融為一體。

“您喜歡看煙火秀嗎？”

他轉頭突然提起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