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帝宮之後,蔺朝并沒有被帶到會議室,他進入了一個長長的地下通道。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防爆門,門之後,又有一道門。
穿過三扇門之後,蔺朝終于見到了蟲帝。
以及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蟲,希伯來。
此時這間屋子裡隻有他們仨,多餘的連隻蚊子也沒有。
這是一件書房,但書架空落落的,隻存放了幾排的書。
蟲帝多什維克坐在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他分明才百歲有餘,臉上卻盡顯老态。
希伯來正在翻閱一本書,見蔺朝進來了,合上書,向他走了過去,将這本不厚的書遞給他。
“看看吧。”希伯來道,“這是你必須知道的。”
蔺朝接過書,還沒翻開,就聽見多什維克說:“蔺中将如果能夠接受,我會配合你們和平演變。”
這一句話,徹底勾起了蔺朝的好奇心,這書裡到底寫了什麼,竟然能夠讓冥頑不靈的蟲帝退讓。
他翻開書,看見的不是文字。
而是雌蟲的罪行,是雄蟲的苦難。
程池安不知道的過往,在這本書裡,被記錄得清清楚楚。
先驅者協會的創始者理所當然的是隻雄蟲,但他是那段時期裡極其幸運的雄蟲。
他的雌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便瞞天過海,将他僞裝成雌蟲——
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雌蟲和雄蟲在外表上幾乎沒有區别,除非體檢,否則不可能識破他的身份。
創始者名叫程慕,很巧,和程池安一個姓。
程慕自幼就明白他不一樣,他在十幾歲的時候就發現這個世界上沒有他的同類,他開始疑惑。
直到,直到程慕大學畢業。
世界的大門向他敞開,他看見了苦難。
他的同類失去了翺翔的可能,甚至失去了在陸地上行走的自由。
于是,程慕毅然決然地參軍,他要改變這個糟糕的世界。
即便這其中遇到了非常多的困難,但他的雌父有一顆慈父心。
程慕的雌父是軍雌,稍微運作了一番,程慕成功地進入了軍部。
此後幾十年,他拼命地向上爬,想方設法地營救雄蟲。
終于,在某一天,他學會使用精神力了。
先驅者協會,在這一年誕生了。
那個時期的雄蟲完全實現不了自救,但,他們可以互相溝通。
可以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們選擇用自己的生命為後代鋪出一條通往自由的路。
那一年,是星曆1000年。
雄蟲開始大規模自殺,哪怕是程慕,也阻止不了他們。
雄蟲被推下舞台的那一年是星曆元年,他們自此失去了自由,他們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校園裡,也不能工作。
他們被剝奪了權利,直到現在,屬于他們的權利也沒有歸還。
雌蟲高層終于在幾十年後開始關注這件事,但他們那個時候還沒有發現精神力。
雌蟲推測是因為雄蟲不能活動,抑郁自殺的。
雄蟲的待遇提高了。
雄蟲仍然自殺。
百年之後,他們終于發現了精神力。
雌蟲圍剿先驅者協會成員,全力尋找協會的創始蟲。
但,程慕那個時候早已死去。
雄蟲被更加嚴格地看管,他們甚至再也沒有辦法接觸其他雄蟲。
又是一個百年,僵化期橫空出世。
雄蟲擁有了三次蛻變。
雌蟲再也沒有辦法讓他們是去自己的骨翼。
此時這本書已經過半,蔺朝看到這裡,發覺自己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沒有辦法再繼續讀下去了。
希伯來此刻正在看另一本書,那是現在的曆史課本。
他發現了蔺朝,知道他現在獨自閱讀那本書有一點困難,便主動接過了那本書,“我給你讀吧。”
蔺朝拒絕了,“我緩一緩。”
希伯來笑了笑,他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怎麼會不知道蔺朝此刻的心情。
他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溫聲念了起來。
雌蟲被迫把圈養的雄蟲放出圍欄。
于是,他們建造了一個更大更廣闊的監獄。
雄蟲仍舊無法享受到教育的權利,甚至,雄蟲不被允許接觸自己的幼崽。
同時,蟲工幼崽出現了,隻需要雄蟲提供一些小小的幫助就行。
而治療僵化期的特效藥,理所當然地研制出來了。
但,雄蟲卻拒絕提供幫助。
他們不為不和他們一起長大的幼崽提供精神力,也不會為領取過特效藥的雌蟲治療僵化期。
僵化期特效藥有一個絕對不能省略的藥物,精神力,但雄蟲拒絕配合。
精神力是無法強制獲取的,換言之,隻要雄蟲不願意,雌蟲得不到解藥。
善多聯合國分裂解體,新的國家誕生。
掌權的依舊是雌蟲,雄蟲終于獲得教育的資格。
曆史在逐漸被抹去,百年過後,曆史就成為了書上寫的那樣。
僵化期成了始終伴随雌蟲的頑疾,特效藥始終沒有研制成功。
但納維爾帝國保存了一份資料,因為蟲帝。
這一份唯一真實的資料,不止曆任蟲帝可以閱讀,每一屆皇家議會的議會長同樣需要了解真實的曆史。
可是,他們沒有辦法去公布這份資料。
就像希伯來,他初入政壇的時候,滿懷熱情,想要把國家的沉疴舊疾統統治好,但随着職位不斷晉升,經曆的事情變多,他開始麻木。
夢想也從拯救這個國家,變成了維持這個國家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