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蔺朝回家之後，對程池安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前幾天。”程池安坐在吊椅上，腿自然垂下，晃悠着，雙眼閉着，臉上的表情很是悠閑。

小孩和貓被趕出去玩了，現在不在家裡。

蔺朝面露疑惑，似乎是不理解程池安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這對蔺朝來說，的确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程池安恢複記憶，他就會變成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他一定會繼續愛蔺朝，一定會愛他們“愛情的結晶”。

不是嗎？

“為什麼？”蔺朝問了出來。

程池安靠着藤編的椅子上，背部貼合着靠背，“哪裡有什麼為什麼呀？”

程池安，不這樣想。

“我隻是，不太想……恢複記憶。”程池安補充道，語氣一下變得低沉。

恢複記憶有什麼好呢？

程池安看到了十八歲的自己在這段時間的記憶，他過得很好，會有特别開心的時候，也會暴躁，像個孩子一樣偷偷縮在被子裡哭。

十八歲，對程池安來說太久遠了。

他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每一次再睜開眼，都是黑暗的房間，埋在黑暗之中的天花闆，以及躺在他身邊的蔺朝。

“為什麼？”蔺朝又問，他拉了一個小沙發到面前，坐在上面，仰頭看着程池安。

程池安睜開眼，吊椅很高，他看向蔺朝的時候，還需要調整頭的朝向。

他有些疲憊，眼裡也就沒了光，偏藍色調的瞳孔透着幾分機械般的冷感。

程池安很久沒有剪頭發了，前面的頭發偶爾能夠遮住眼睛，于是，又為他增添了幾分陰郁。

“我累了。”他說。

蔺朝也會累，但他不會像程池安這樣想要逃避，或許他做過，自己沒有發現罷了。

“和我相處很累嗎？”蔺朝思來想去，最終将程池安感到疲憊的原因歸到自己身上。

程池安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否定道：“不是，和你相處，還挺輕松的。”

真正讓程池安感到疲憊的，是他的同行者們不再是他的同路蟲，他們分崩離析。

這讓程池安覺得，先驅者協會名存實亡。

曾經——

程池安突然想，他為什麼要一直提一個“不存在”的過去，反正也沒蟲知道。

不，

不是，

兩天之後，真相會大白。

腥風血雨來臨了。

【熱搜是什麼意思？】

【我靠，曆史書上的東西全是假的？不可能吧】

【這年頭造謠不需要成本了？一眼假】

【不一定是假的，我以前看過一本禁書，上面甚至有那個時期的圖片，至少環境是一模一樣的。】

【帝國那群混蛋，居然連曆史書都敢造假！】

【監管員呢？熱一還挂着？再不删我就當真了！】

【我靠，剛剛聽說納維爾出現大動蕩了，不假啊】

【牛逼】

【上面的，如果熱搜是真的，造假曆史的可就不止是帝國，全宇宙沒有哪個國家的曆史書和帝國的不同哦】

這天的首都星時間8點整，一個私蟲賬号突然發文表示現在的曆史是被改寫過的，并列舉出一系列證據，和曆史的原貌。

不到一小時的時間，這篇文章被轉發15.72億次，迅速登頂熱搜，并高居不下。

在這條帖子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有數不清的蟲發訊息或者打電話給程池安，問這是不是他做的。

“不是，沒事挂了。”程池安一接通電話，不等對面的蟲說話，立刻從嘴裡蹦出六個字。

話落，程池安就把電話挂了。

“叮——”

又有通訊進來，程池安接了，照例說了話，正要挂了，就聽見聲音，“不是問你這事兒，其他事情。”

程池安頓住，這才去看來電的備注，是麥吉爾。

“什麼事？”他問。

“你托我問的事情有結果了。”麥吉爾笑出聲，然後像機關槍一樣突突話。

“納維爾在三百年前的确發生過政變，政變的結果是皇室被血洗，全部成員均被替換為仿生蟲，也就是現今所說的，蟲造蟲。”

“你猜的很正确，你的雌父和雄父，當初并不是意外。”

“不過，你為什麼要調查這個？你當初可和我保證過的，要是我調查出來了可就要告訴我的。”

這源于一件往事，程池安在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畫面——

那個時候，程池安才八歲，應該是八歲。

那天雄父接他放學，他跟着同學烏泱泱地從校園裡走出，看見雄父的時候，程池安一如既往地撲上去。

雄父接住了他，抱了他好一會兒，才把他放下來。

程池安拉上了雄父的手，可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