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菡見狀無奈地搖頭,這個節骨眼上,為防登基大典出現意外,誰都不敢往皇太女殿下跟前湊,免得一句話說得不對就惹得殿下起了什麼刁鑽的心思,故而青菡也隻是在一旁默默地侍奉茶水,并不多言。
登基大典雖未舉辦,但新皇繼位的告書已經從中書發出,曉喻各地,蕭貞觀是闆上釘釘的皇帝,便提前搬入了勤政殿。
勤政殿比她原先住的丹晖殿要氣派華麗,可那又怎樣,落在蕭貞觀的眼中,也隻是一座繁華的牢籠罷了。
可憐她啊,從此隻能當這籠中鳥了。
蕭貞觀越想越覺得哀戚,偏身邊又無人可供她傾訴,她這是還未登上皇位,就已經感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悲涼。
真無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蕭貞觀這般想着,宮人的腳步聲忽然打破了一室寂靜,“殿下,岐陽縣主請見。”
“阿玥?!”蕭貞觀猛地從榻上翻身坐起,忙不疊道,“快請快請。”
落地簾幕微動,不多時,簾幕後頭轉出一個人影,十八九歲的模樣,身上卻自成一股同年紀不相符的沉着冷靜。
這便是岐陽縣主,姜見玥。
姜見玥這名字同姜見黎相仿,一聽就是一家人,但實際上她卻同姜見黎不同,她是名副其實的大晉忠烈之後,姜氏血脈。姜見玥的阿娘是楚州毓秀書院院首許清婉,阿耶為書院院正魏懷古,姨母為江甯郡主許清如,她還有一個妹妹魏延徽。
姜見玥既不從父姓,也不從母姓,而是從姜姓,隻因其母許清婉原為永淳縣主,後許清婉承毓秀書院院首之職,而毓秀書院是為天下平民女子開設,入書院向學之人必須皆為平民,不可出自世家大族,凡出任書院院首院正老師者,不可身有诰命,這一規定乃鳳臨女皇所設,延續至今,無人破例,許清婉便是因着不願破此例,故而自請去永淳縣主爵位。承臨帝念在姜氏忠烈,為讓姜氏後繼有人,便為許清婉長女賜姜姓,又在姜見玥成為蕭貞觀伴讀的那一日,诏封她為岐陽縣主。
姜見玥自幼由承臨帝的蘇皇後撫養,與蕭貞觀一同長大,親密無間,蕭貞觀對她格外信任,同對姜見黎一點也不一樣。姜見玥及笄後便搬出了太極宮,回翊王府居住,蕭貞觀受封皇太女時,姜見玥正在楚州探親,所以這段時日還未曾見過她。
一聽姜見玥回到了長安,蕭貞觀倍覺多了一個可以商量的人,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她迫不及待地将行禮的人扶起,四目相對之間,尚未開口,眼眶便已然紅了。
“阿玥……”
蕭貞觀抿唇,似又要哭泣,姜見玥溫聲安慰,“離登基大典時日無多,殿下若哭腫了雙眼,豈不讓那些想看好戲的人笑話?”
“誰,誰想看好戲?”蕭貞觀吸了吸鼻子,将淚意逼了回去,“誰敢看我的好戲?!”
“殿下,姜娘子請見。”宮人進來禀報。
“姜見黎?”蕭貞觀聽到這個人便氣不打一處來,“她還有臉請見?”
“阿黎?”姜見玥淡淡地開口,“阿黎也回京了?”
“嗯,”蕭貞觀重重點頭,“同阿姐一同回來的,阿玥你不知道嗎?”
姜見玥回答,“臣女一入京就往宮中來了,還未來得及回府。”
蕭貞觀挽着姜見玥的胳膊歎道,“還是阿玥心中念着我,知道一回來就來看我。”
至于姜見黎,她不說見,也不說不見,宮人為難地看向姜見玥,姜見玥便問蕭貞觀,“殿下不若見一見?阿黎許是有急事。”
“她能有什麼急事……”蕭貞觀嘟囔了一句,不耐地朝宮人揮了揮手,“讓她進來吧。”
姜見黎一入殿就看到了姜見玥,姜見玥正同蕭貞觀低聲說着話,聽見了腳步聲,舉目朝她看來,對她微微颔首,“阿黎回來了,快過來。”
和善、溫柔,于禮數上挑不出一絲錯處。
姜見黎穩住心神,提着食盒上前,“臣女請殿下安,請縣主安。”
蕭貞觀想裝作沒瞧見,無奈姜見玥喚了人到近前,姜見黎一走進,食盒裡的香氣就隐約傳來,蕭貞觀已經大半個月沒有好好用過膳了,乍一聞見鮮香之氣,頓時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怎麼就你一人,阿姐呢?”蕭貞觀移開目光,看向别處,語氣頗為不善。
“阿姊去見太上皇了,”姜見黎忽略姜見玥打量的目光,雙手呈上食盒,解釋道,“臣女前幾日行事不當,惹惱了殿下,今日特來請罪。”
“哦?這是阿黎自己做的嗎?”姜見玥替蕭貞觀接過食盒,擱在案幾上,掀開了最上頭的盒蓋,沒了遮擋,香氣越加濃郁,她贊歎道,“阿黎的手藝又精進了,聞着就令人食指大動,忍不住想要嘗一嘗。”
蕭貞觀伸長了脖子往食盒裡頭看了一眼,嘴硬道,“看着也不怎麼樣嘛……”
食盒一共兩層,姜見玥取下第一層,露出了第二層,“一道湯品,一道點心,”她問蕭貞觀,“殿下想用哪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