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嗎?帝王之位隻要坐上去,便不會再有退路,蕭貞觀能慢慢懂得這些,她該感到欣慰,可終究還是會有惆怅,他們兄妹五人,終是最後一個天真之人都不複存在了。
“陛下金口玉言,又用心良苦,臣自然不會反對,”蕭九瑜的指尖點在司農寺那一塊,畫了個圈,“司農寺底下官署衆多,陛下打算将阿黎放到何處?臣也好讓她早日做些準備。”
蕭貞觀沒想到今日的蕭九瑜這麼好說話,她以為蕭九瑜過來定是聽信了姜見黎的讒言,想要最後“力挽狂瀾”一番呢,誰知蕭九瑜隻是過來打聽實情的,一時之間又有些愧疚,當然,也隻是指甲蓋大的一點愧疚,再多卻是不可能了。
不過這一點愧疚也足以讓她稍稍放姜見黎一馬,于是她試探着問,“上林署如何?前幾日上林署的上林丞剛好調往了别處,姜娘子去管上林苑,應當很合适。”
“阿黎哪裡懂管理宮苑,她連王府庶務都不曾管過,便是她自己的扶蘿院,平素也是荊葵在替她打理。”蕭九瑜否決了蕭貞觀的提議,“陛下的好意,她怕是受不起。”
“那,太倉署?”蕭貞觀指尖移向了下一列,其實她不大想讓姜見黎去這裡,太倉署管着大晉糧儲,此署雖小作用卻大,糧為國脈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罷了,陛下也不必顧着臣的面子,”蕭九瑜語氣肅然,“既然陛下對阿黎寄予厚望,那該讓她好好曆練才是。”
蕭貞觀聞言心下一動,試探着将手指向了萬作園,“若論曆練,司農寺中最為艱難的去處便是萬作園,個中緣由阿姐也清楚,隻是這是不是太難了些?”
“種地而已,有何難的?”蕭九瑜一錘定音,“就這裡吧,萬作園的升遷也沒那麼多的彎彎繞繞,能在長安培育出新的作物便能得到獎賞,看着艱苦,實則也清淨。”
“那,朕便安排姜娘子去萬作園了?”蕭貞觀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她倒是想讓姜見黎去萬作園種地,可是就怕蕭九瑜秋後算賬,哪知蕭九瑜竟自己主動提出來,這讓她忍不住揣測姜見黎是不是這段時日得罪了蕭九瑜,不然何至于将她發配到萬作園啊?
蕭九瑜見大功告成,目的達到,遂見好就收,若是做得多了,怕是會讓蕭貞觀産生疑窦,姜見黎入朝為官之事,她便就此罷手,不再參與。
蕭貞觀也生怕蕭九瑜後悔,當日就将自己的聖意傳到了中書,命中書拟诏,隻是司農寺萬作園一個園監之位而已,三省并未耽擱,因而不過兩日,赴任的诏書就到了姜見黎手中,随之一同送來的還有園監的官服。
萬作園監是正八品,官服是青色圓領袍,胸前無紋樣,腰間的系帶配的也是麻布帶,這身官服甚至比不上姜見黎平素所穿的常服,不過她也無甚在意。
诏書降到王府當日,蕭九瑜與姜見玥分别派人送來了賀禮,蕭九瑜給了一箱金子一箱銀子,金銀實用,這兩箱賀禮送得十分符合蕭九瑜的性子。
出乎姜見黎意料的是,姜見玥送來的禮格外豐厚,賀禮用一方镂花紫檀木匣裝着,捧着輕飄飄的,她因好奇打開了瞧,卻發現是兩份契書,一份是東市的酒樓契書,一份是長安京郊的一處莊子。
翊王府在立府之時,鳳臨帝送了一份龐大的家業給姜家,其中就有東市的一整條街的鋪子以及許多個京郊的莊子,翊王府的第一任主人徐康郡主姜柔則亡故前,将名下産業一分為二,分别給了兩個女兒許清如與許清婉,姜見玥這一份應當來自于她的阿娘許清婉。
沒想到她竟這般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個莊子和一家酒樓,姜見黎對着兩份契書思索了半晌,隻想出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兩樣既是姜見玥的補償,也是她的提醒。
姜見玥這是覺得她進司農寺,去的還是萬作園那樣不受重視的地方,是受了委屈,但她終究先姜見玥一步為官,有了先機,姜見玥這才用豐厚的補償來警告她,論背後之勢,她根本無法同姜見玥相比,姜見玥希望她時刻牢記這一點,莫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不該有的心思?
姜見黎“啪”得合上木匣,賀禮她收了,但是人人都想往上走,若是她有比翊王更高的高度,那自然不會肖想,可眼下她能仰望的,卻隻有翊王爵位,所以,怪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