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朕為何要派暗衛?”蕭貞觀試探着問。
姜見黎想了想,“臣猜測,陛下是出于以防萬一的目的,臣為官不過兩三個月,經驗不足,陛下生怕臣行事不當打草驚蛇,壞了您的計劃。”
蕭貞觀莫名松了口氣,姜見黎能這麼想是最好的。
“你明知暗衛是朕的暗衛,卻将她們用得得心應手,朕是小瞧了你,”蕭貞觀冷哼,“你說服暗衛聽從你的安排,将她們支使出去,來個調虎離山,然後好在朱雀大道上鬧一場,倒逼朕不得不順從民意,立刻出手,你可知罪?”
姜見黎從善如流,“臣知罪。”
“罪在何處?”蕭貞觀又問。
“臣罪在不該算計陛下,利用陛下,求得主簿之位。”
蕭貞觀意外地失笑道,“姜見黎,而今你倒是變得很是誠實,同以前不大一樣了。”
“那是因為陛下也同從前不一樣了,”姜見黎的語氣格外鄭重,“而今的陛下不再是從前驕橫的蕭氏公主,身為天下之主,您也會為社稷而憂心,也會心甘情願地日理萬機,陛下能夠改變,臣也不該如從前一般小人之心,認定陛下聽不得真話。”
“你的意思是,朕比從前有容人之量了?”
“是,”姜見黎反問道,“臣方才說的一番話,仍對陛下多有得罪,可陛下您似乎并不生氣。”
姜見黎這一招棋直接将了軍,她将蕭貞觀高高架起,蕭貞觀便是想再追究,也得忍耐下來。
蕭貞觀的心裡在天人交戰,她并不完全相信姜見黎“肺腑之言”,隻是如姜見黎所言,她的确沒有那麼生氣,可她該這麼輕輕松松放過姜見黎嗎?若是姜見黎日後不滿足于主簿之位,或又想從她這裡得到别的什麼,再如法炮制,用計倒逼她給她升官,她又該如何?
孫家被她用來向結黨營私的朝臣做殺雞儆猴之效,而她又該怎麼才能讓姜見黎若不再犯呢?
蕭貞觀心裡在想什麼,姜見黎已摸得七七八八,她耐心地等待着,等着蕭貞觀内心的天人交戰進入膠着之際,才慢悠悠地又甩出一支籌碼。
“陛下,臣有一物想獻給陛下。”
思緒驟然被打斷,蕭貞觀恍惚地問,“什麼?”
姜見黎起身來到放置衣物的箱籠前,打開俯下身去翻找了一陣,而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物,呈給蕭貞觀,“陛下,臣以此物向陛下道歉。”
蕭貞觀低頭看去,她認出來了,是一枚纏花,油菜花樣式的纏花,隻是這枚纏花比姜見黎戴過的那枚要貴重得多,因為它是以金線纏繞而成的。
“此物雖小,卻是臣親手所制,臣的手藝不比璎棠的纏花娘,但是這上頭的絲線是臣融了阿姊送的一枚金簪,讓工匠制成的。”姜見黎垂着頭将纏花往前遞了遞,像是不敢看蕭貞觀,“請陛下不要嫌棄此物簡陋。”
蕭貞觀很想伸手去接,但是她覺得自己近日對姜見黎實在太過縱容,便矜持道,“朕知道了,青菡,接下吧。”
不冷不熱,不溫不火,姜見黎卻覺得自己的目的已成達成了九成。
許是門窗緊閉的緣故,蕭貞觀覺得有些熱,熱得兩頰泛粉,心下也有些難耐,逐漸開始坐立不安。
“時候不早了,朕也該……”
姜見黎雙膝轉了個方向,阻擋住蕭貞觀的去路,“陛下,臣鬥膽請陛下用膳。”
蕭貞觀的腦子裡驟然浮現出酸棗、菠菜、紫蘇、臘梅等一水的東西,她不由得懷疑起近日萬方樓營業不善,所以姜見黎想為酒樓招攬食客整饬出些新的花樣。
“用膳,午膳?”蕭貞觀斜睨過來,“姜主簿提議朕來農莊更衣,莫不是早就想好了讓朕在此用膳,好讓你的萬方樓有更多值得流傳的傳聞?”
“陛下,臣不敢!”姜見黎的頭重重磕在地上,“臣從前是鬼迷心竅,不敢再利用為萬方樓揚名,臣想請陛下留下用膳,是因為院子裡的胡瓜開花了……”
說到胡瓜,蕭貞觀才記起她似乎給姜見黎下過一道在冬日裡種出胡瓜的命令。
“哦?可眼下已經是春日了,”蕭貞觀故意為難,“朕記得朕讓你在冬日種出胡瓜,姜卿,你這算不算,違抗了朕的聖意?”
“陛下,胡瓜從落種到結果需要一定的時日,臣接到陛下聖令時,冬日已經快要結束,臣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再短暫的幾日種出胡瓜的。園子裡的胡瓜比正常的早了一個多月下種,臣日夜照料,最終還是折損了七成秧苗,今日陛下駕臨,臣拿不出胡瓜果,但是胡瓜花也可入食,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
“胡瓜花能吃?”蕭貞觀的目光落在菜圃種,黃橙橙的胡瓜花迎風招展,同屋内的迎春花一般明豔。
“是,請陛下賞臉。”
蕭貞觀倍感好奇,可是她不想答應得很迅速,顯得她有多麼期待,再次被姜見黎拿捏了似的。
思索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勉為其難”地點頭,“也罷,姜卿竭力挽留,朕就給你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