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朝為官,臣自然希望能建功立業。”
“好!”蕭貞觀看上去松了口氣,在姜見黎的肩上重重一拍,“好一個建功立業!姜卿不愧是阿姐帶回來的人,有志氣!”
姜見黎不知道今日蕭貞觀是抽了什麼風。
“不過朕的前朝有那麼多臣工,青雲直上的機會卻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蕭貞觀引誘道,“姜卿以為呢?”
既然不知道蕭貞觀在抽什麼風,就隻能順勢見招拆招。
“是……”
“姜卿出自翊王府,畢竟與旁人不同,眼下有個機會,朕思來想去,就想到了姜卿。”
姜見黎恍然大悟,一切都有了眉目。
試探到了蕭貞觀的真正目的,她便沒有什麼好畏首畏尾的了。
“臣愚鈍,請陛下明示。”
蕭貞觀轉身從禦案上取來一封奏疏,奏疏上有一枚火漆烤上的焰紋記号,姜見黎大概猜到了上頭寫了些什麼。
“姜卿瞧瞧這一份奏疏。”
姜見黎雙手接過,奏疏上的内容同她猜測得大差不離,但是她不能夠表現出早就知曉南方水災之事,在看了幾行後,就适時大驚失色道,“陛下,南方竟發生了水災?”
“是啊,長江潰堤,澤國千裡,江南水患令朕痛心疾首,姜卿,你說朕該怎麼辦?”
姜見黎起身拱手,“陛下,臣經驗尚淺,未曾經曆過水患,恐無法提出對時局有利的提議,陛下不若問一問旁人?”
“姜卿,”蕭貞觀伸手握住姜見黎的手腕,手下用了力道,姜見黎便是想掙脫也掙脫不得,隻聽她道,“法子朕已經有了,我大晉隻要發生災情,京中必定會派遣官員擔任特使前往災區主理赈災一事,隻是朕尚在猶豫赈災的人選。”
姜見黎颔首,一副恭聽之狀。
“哎,太倉令三番五次向真請求前往災區察看災情,協助赈災,隻是他才入朝為官幾天?朕哪裡能讓他一個人去,姜卿,你說是不是?”
蕭貞觀格外苦惱地注視着姜見黎,在姜見黎漸漸變冷的眸光中努力擠出一絲平靜的笑意,“姜卿,朕以為,你是個識時務之人。”
姜見黎不說話,也不看她,靜靜地站着,像是在思量,又像是什麼都沒想,隻是沉默着,沉默了許久,沉默到讓她心虛,讓她,開始後悔。
姜見黎也才為官不久,縱然她曾随阿姐走南闖北,但是赈災與曆練終究不同,或許太為難她了。
是啊,朝中那麼多經驗豐富又德高望重的老臣,他們哪個不比姜見黎手腕老辣,既是想要保傅缙萬無一失,為何不派他們去?
是她操之過急了,傅缙尚且年輕,此番跟着經驗獨到的老臣去曆練一番就好,不必急着讓他獨當一面,在這人才濟濟的大晉前朝,走得太快太急,反而會成為衆矢之的,于他而言未必是好事。
何況姜見黎又不傻,哪能那麼容易就心甘情願為他人做嫁衣。
蕭貞觀想了許多,越想越覺得先前的謀劃是異想天開。
姜見黎也想了許多。
她總算明白蕭貞觀為何會在赈災一事上猶豫不決了。
因為傅缙,因為她舍不得将傅缙置于危險的境地之中。
傅缙主動提出前往南方赈災,可他資曆淺,又沒什麼經驗,不可能擔認赈災的主使,蕭貞觀就算勉為其難同意讓他去,按慣例也該派遣一位經驗豐富的臣子一同前往。
可那樣一來,赈災救災的絕大部分功勞,都不會落在傅缙身上。
蕭貞觀既想為傅缙謀出一條青雲直上的路,又不想他因此受到危險,所以她才想到了她,想到了以利誘她,想讓她乖乖為傅缙做嫁衣的同時,又能夠保傅缙在南邊的安危。
可是蕭貞觀憑什麼認為她能夠同時做得到這兩件事呢?
因為她是姜見黎,背後站着翊王府,更站着當朝攝政王,蕭九瑜。
就憑這一點,南方的那些官吏都不敢對她如何,而且她雖沒赈過災,但是曾随蕭九瑜在外多年,南邊的情形也算有些了解。再則,在官位上,她隻比傅缙高出半階,待日後功成歸來,不會太過遮蓋傅缙的光芒,蕭貞觀這是既要她當傅缙的保護傘,也要她當傅缙手中的一把刀,至于她會否心甘情願相助傅缙,蕭貞觀也考慮到了。
隻要許她升官,她就會依言行事。
沒有什麼利益打不動姜見黎的,倘若有,便是許下的利益不夠重,不夠多。
而她,也的确是這樣。
後退兩步,鄭重地躬身,叉手,“臣願往災區協助太倉令赈災,請陛下恩準。”
“你想好了?”蕭貞觀詫異道。
“為陛下分憂,是臣分内之事。”
蕭貞觀大約沒想到這麼容易她就會答應,又重複問了一遍,“你當真想好了?”
“臣想好了。”姜見黎擡頭,“請陛下予臣這個機會,臣不會辜負陛下厚望。”
明明輕而易舉地就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可是蕭貞觀的心卻在不斷下墜,她說不出哪裡不對,但就是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