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行越偏僻,剛出城時,路上還能見到三三兩兩的行人,待行過一個多時辰,車輛就如同駛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荒野,若非遠處有袅袅炊煙,駕車的宋遇又是個可靠的,連序還真有些擔憂。
又過了一片一望無際的田野,不遠處出現了起伏的山丘,馬車逐漸慢了下來,魏延徽以為快要到了,向馬車外探出半個頭,“可是快要到了?”
宋遇沉穩的聲音傳來,“回二娘子,還有半個時辰才能到莊子上,您坐穩些。”
魏延徽疑惑地向前方看去,“可為何馬車慢了下來?”
“前頭有人過來,此道是田間小路,極為狹窄,若不減緩,兩車交彙并行之時,怕是會翻車。”宋遇解釋說。
“原是如此,有勞宋侍衛了。”魏延徽縮回馬車中,在憑幾上坐穩,不一會兒,外頭就傳來了清晰的馬蹄聲。
因着好奇,她偏頭往車窗的縫隙裡看了一眼,兩車交錯之際,對面的馬車中忽然有人問,“是王府的車架?你看清了?”
“是,不過應該不是縣主的車架。”另一人回道。
這聲音格外耳熟,魏延徽命連序啟開車窗一探究竟,但對面的馬車在交錯過後,忽然加快向着同他們相反的方向駛去。
“連序,你覺不覺得,方才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魏延徽壓低了聲音問。
連序搖了搖頭,“娘子,這裡是長安,咱也沒出府幾次,除了府中的人,咱還能識得誰呢,大約是您聽岔了。”
魏延徽并不覺得是自己聽岔了,可連序的話也有道理。
她們自來到長安,除了正旦之夜入宮獻燈,根本不曾離開過王府……
正旦之夜?!
魏延徽意識到什麼,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連序一見她臉色不好,忙想開口讓宋遇停車,卻被魏延徽一把抓住扯近,耳邊響起了氣息不穩的聲音,“留心莊子周圍。”
連序一開始不甚明白,等路過一處農莊,而馬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識時,魏延徽陡然緊張起來,“敢問宋侍衛,還不曾到達莊子上嗎?”
宋遇回道,“還不曾,過了這一處,前頭就是,二娘子稍安勿躁。”
“無妨,我瞧見了這一處莊子上揚着姜氏的旗,還以為到了地方。”魏延徽狀似不經意地詢問,“這裡也是王府名下的産業嗎?”
“是,”宋遇說,“這裡是黎娘子的農莊。”
魏延徽給連序使了個顔色,連序會意,将馬車窗敞開些許,好讓魏延徽看清馬車行過的路。
“記着些。”魏延徽無聲吩咐道。
姜見玥在宮人的引導下步入宣華殿,太上皇與蘇後不在正殿,在側殿書房裡頭對弈。宮人将她引到殿中就退下了,她隻得自行上前。
“臣女請太上皇安,請太後安。”
太上皇手中的黑子不停,出聲到,“岐陽來了?起來吧。”
“阿玥,你棋藝好,快過來替吾瞧瞧。”蘇後捏着白子舉棋不定,“上皇也不肯讓吾一子半子的,将吾逼到了絕境。”
“哎,”面對蘇後的抱怨,太上皇哭笑不得,“阿蘅,昨日讓你三子,是你自己說讓來讓去的不痛快,要孤不可心慈手軟的,怎的又怨上孤了?”
蘇後瞥了太上皇一眼,隻拉着姜見玥叙話,“阿玥許久不曾來太康宮了,讓吾瞧瞧。”
“正旦之時才見過的,”姜見玥笑着緩緩轉了一圈,“同那時比,臣女可有何不同?”
蘇後端詳了一會兒搖頭道,“比幾日前消瘦些許,可是因着年節,府中諸事繁雜?阿瑜也是,正旦都不回來,将王府一幹大小雜務都丢給我們阿玥,沒得把人累着了。”
姜見玥讨饒道,“姨母是正事在身,自是朝政為重,阿玥别的忙也幫不上姨母,隻能替姨母打理好府中庶務,比起姨母,豈敢嫌累。”
蘇後欣慰地點頭,“吾看了今歲王府送往各處的回禮單,你做得很好,治理一方府邸已是得心應手。”
“太後可别隻顧着誇贊臣女,臣女怕自己得了誇贊驕傲自矜,”姜見玥玩笑道。
“阿玥一貫謙虛,”蘇後将手中的白子遞給姜見玥,“今日召你入宮也不為别的,阿徽如何了?”
姜見玥接過白子,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阿徽的身子比剛來長安之時好了許多,臣女改日得入宮向陛下謝恩,謝陛下撥了奉禦給阿徽問診。”說着,落下了一子。
“這一子不錯,”太上皇接着走局,“阿徽的身子既好了許多,早知今日一道将她宣召入宮了。”
“今日倒也不巧,阿徽覺得在府中憋悶,去城郊的莊子上了,”姜見玥回答,“等她回來,臣女該帶她入宮向上皇與太後請安。”
太上皇與蘇後會心一笑,“那孤與阿蘅便等着了。”
又一顆黑子輕輕落下,姜見玥眼觀全局,過了一會兒将手中白子放進棋盒,“請太後恕罪,臣女輸了。”
蘇後早知如此,不甚在意地笑道,“無妨,對弈而已,有輸有赢,有來有回,才有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