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了二月,料峭春寒早已走遠,許多作物都可以落種了。
蕭貞觀分不清絕大部分作物,一片一片地指過去,問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姜見黎今日來有正事要辦,前幾日天晴,她帶着園吏園奴将土豆、番茄、辣椒、胡瓜、蕪荽、菠菜等物都種了下去,餘下紫茄、蘿蔔、白菜、芋頭等未種,打算今日全部種完,蕭貞觀偏生跟了來,圍在她身後打轉,攪得一衆園吏園奴戰戰兢兢如臨深淵,生怕自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惹得天子發怒,哪裡還有什麼精力集中在種植之上。
眼看種子撒的彎彎扭扭,姜見黎額角拼命地抽搐,忍無可忍地沖着優哉遊哉在田壟上閑逛的蕭貞觀道,“陛下累不累?”
蕭貞觀正放眼鄉野山湖,心曠神怡,負手自得,聽到姜見黎的詢問,連連搖頭,“不累,不累!姜卿你繼續忙,不用在意朕,朕随意瞧瞧。”
姜見黎一點也不想在意蕭貞觀,可手下衆人在意得很,照這麼下去,今日天黑也幹不完活。
她得想個法子将蕭貞觀引走,于是捧着一包種子走過去,“陛下,這是白菜的種子。”
蕭貞觀收回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哦,朕隻見過白菜被做成禦膳的樣子,還是頭一回看見它的種子,原來長這樣啊,像,芝麻,”說完蕭貞觀自己給自己否了,“也不大像,芝麻沒這麼圓,哎,對了,你為何要在萬作園種白菜?”她還記得姜見黎說過,萬作園隻試種外來的作物。
“陛下瞧見那個了嗎?”姜見黎指着岑副監手中端着的簸箕道,“那裡頭是胡蘿蔔的種子,郡主離開前曾給臣留下了一份種植要義,上頭記載,胡蘿蔔與白菜可共榮,宜伴生種植。”
蕭貞觀聽不大懂“共榮”“伴生”的意思,姜見黎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番,她才明白,“所以你是為了種那個什麼胡蘿蔔才種的白菜?胡蘿蔔又是何物?同咱們大晉的蘿蔔有何不同?”
“臣也不曾見過,”姜見黎回憶了一番,道,“聽郡主說,胡蘿蔔比咱們大晉本土的蘿蔔要瘦得多,果實是黃的,味道也不盡相同。”
“黃的蘿蔔?”蕭貞觀想不出它的味道,又感到好奇,便叮囑姜見黎,“待你種出後告訴朕一聲,朕來瞧瞧。”
“若是這些作物當真長成,臣自然是要上奏陛下的,”說着,姜見黎将白菜種子往前遞了遞,“陛下可要試試種上幾棵?”
蕭貞觀下意識背過手,“姜卿莫不是在打趣朕?”
“陛下去歲才舉辦過親耕,一回生二回熟,并不難,”姜見黎鼓動道,“試一試?”
蕭貞觀不是很想試,萬一這一片試驗田中,隻有她種下的這幾粒種子長不出來,豈不是丢臉?
婉拒的話到了嘴邊,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姜見黎湊過來,附在她耳邊小聲道,“這幾日他們忙碌,陛下您替臣做做樣子,鼓舞一番軍心,若是陛下同意,臣以食相報。”
蕭貞觀差點脫口而出問道“以食相報是怎麼個報法”,發現姜見黎沖她眨了眨眼睛,便及時打住了,“好,朕來試試。”
姜見黎說不難,倒真是不難。她隻需要在事先起好的土坑中丢下幾粒種子,而後就會有園吏給種子覆土,澆水,可再不難,種了兩條長排後,腰也酸的慌。
姜見黎趁機上前,“陛下累了吧,岑園監,引陛下去藏書樓暫歇。”
“???”蕭貞觀滿臉疑惑,“你不是說……”
“還未到午時,陛下先歇着,臣帶着他們幹完就去尋陛下。”姜見黎連哄帶誘地将人勸走,蕭貞觀走到藏書樓才直覺自己被下了套。
雖然心中氣憤,但當着岑園監的面,卻不會說什麼。
蕭貞觀一腳踏入藏書樓,環顧四周,将周遭的環境看了個遍,笃定這種簡潔明了的風格定是姜見黎的手筆後,才尋了個位置落座。
“還未恭喜岑園監高升。”
岑園監是正旦後才升的職,姜見黎主動提出的。
“謝陛下隆恩。”岑園監低着頭,恭敬地開口。
“你該謝姜寺丞,是她竭力推薦你升任萬作園監。”蕭貞觀道。
“是,臣也該多謝姜寺丞知遇之恩。”
岑園監的态度令蕭貞觀十分滿意,“你心裡頭有數便好。”
說是午時,但過了午時一刻,蕭貞觀還沒見到人,她甚至都懷疑姜見黎故意支開她,自個兒獨自跑了。正天人交戰,姜見黎忽然擦着汗進來,春日的日頭不烈,但是在太陽底下待的久了,雙頰也發熱,蕭貞觀擡起頭看了一眼,就鬼使神差地将頭低了下去,
頭是低了下去,嘴角的弧度卻騙不了人。
姜見黎瞧見了,暗自挑眉,“陛下?該走了。”
蕭貞觀抿了抿唇,将揚起的嘴角壓制下去後,才緩緩起身,“走吧,”路過姜見黎身側時,恨恨地低聲抱怨,“朕快餓死了。”
“陛下慎言。”姜見黎蹙眉,“也沒個忌諱。”
蕭貞觀撇了撇嘴,催促道,“還不快些回去。”
她倒要看看,姜見黎打算做出什麼來報答她。
“就這些?”
一飯一湯端上來,蕭貞觀雙目驟縮,“沒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