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抽泣着喊爹喝藥。
“爹……爹不喝,潇兒乖,把,把藥端去給娘親。”
秦潇哭着搖頭:“娘,娘睡着了,爹喝……”
床上的男人心口一緊,沒收住偏頭一口鮮血吐在床邊,秦潇被吓到,卻是緊緊的抓着那一碗藥,踮起腳尖放在了木桌上,又跑過去抱着自己的爹爹。
“潇兒不怕……”秦嶽艱難的掀開身上已經破爛不堪的被子,“走,爹和潇兒看娘去。”
他一步頓一下,從床邊走到門口,下一秒便似要直接跪下,直到看見躺在椅上安安靜靜的妻子,似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接跪倒在門檻邊。
“爹!”
秦嶽拖着直不起來的身軀,一趴一跪,咳嗽着來到妻子身邊,瘦若柴的手握住妻子的手,已經涕泗滂沱:“小宛……小宛……”哭嚎着,他又直起身,想要拉起自己的妻子,“小宛,你不能倒下,我……我帶你去鎮上,我們找大夫……”
但最後他還是終未能背起自己的妻子,自己朝黃土地上而去,被拉扯的妻子也從椅上滑下,夫妻倆倒在黃土之上。
“爹!娘!”
秦嶽眼前模糊,病痛讓他救不了妻子,再也看不了女兒,隻能用盡最後的力氣拉着妻女的手。
“求神憐憫,望神……垂憐……”他咬着牙說出這一句話。
身邊的小女兒哭喊着叫“爹娘”,順着他的繼續哭着喊:“到底有沒有神仙,快來救救我爹娘……”
秦嶽這一輩子從未拜過佛信過神,出身于寒門,卻以己之力摘得探花,為官十年,清明廉政,拒絕宮廷賞賜府邸,跻身于家鄉做父母官,從未貪污過百姓一分一毫,不僅不進還要出,卻一朝被蛇咬,罷黜官職,走到山窮水盡之處也從未求神拜佛。
但此時,窮山惡水也容不下他,他隻能垂淚望蒼天,祈望世間真有神明存在,救救他的妻女。
——
“不要哭。”
空靈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那聲音宛若竹林澗水一樣動聽溫柔,又帶着不容置疑的肅氣,秦潇停止哭泣,聞聲看去。
“是……神仙嗎?”
面前之人金芒缭繞,不知是因為殘陽照着的緣故,還是這人本就會發光,手持箜篌,一身火紅,兩縷發絲迎風吹起。
便是自九重天宮而來的長離。
長離看着面前着跪在地上的小兒和旁邊生死未蔔的夫婦,面對秦潇的疑問,他不語,沉默片刻後他擡起衣袖,修長的手指拂過琴弦,随之鑽入人的耳朵,湧入五髒六腑,化去疾病與痛苦。
将死之人從鬼門關逃了回來。
秦嶽緩緩睜開眼,多日感受不到的五感逐漸回歸身體,他試着起身,竟然毫不費力的坐了起來,同時,一旁的妻子也醒了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秦潇便已經撲在他懷裡。
“爹爹!”
“夫君!”
秦嶽一手拉着覃宛的手,一手摟着女兒喜不勝收。
“是神仙,爹爹,真的有神仙!”秦潇說着,笑着,轉身要給秦嶽和覃宛看長離,身後卻早已空無一人。
“诶?神仙剛剛就在這裡……”
三人站了起來,秦潇拉着自己爹娘的手:“我親眼看見的……”秦潇正欲要描述,耳邊突然複又響起一陣箜篌的聲音。
“就是這個聲音!”
三人聞聲走出院落。
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箜篌之聲響徹整條巷子,原本充斥着病氣的巷子一時間人聲越來越多,一個接一個的人都醒了過來。
“咱們這是,都好了?!”
“你們聽!”
“是神仙,是神仙救了我們!”
“快看!那是神仙!”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衆人仰頭望去,殘陽之下火鳳展翅翺翔于祥雲之間,天門大開,異彩奪目,一聲鳳鳴響徹九霄之中,天空像是着了火一般,神火燃盡了凡間的瘟疫。
蒼老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鳳,火精啊。”[1]
人群望着火鳳離去,紛紛散去,開始收拾這一場瘟疫帶來的糟粕與不堪,開始逐漸回複生氣,無人在意剛剛那個蒼老的聲音。
遠處,老态龍鐘的白須老人覆手離去,嘴裡哼着小曲:“鳳自九霄翩然降,凰鳴雲間神自來……”
張奎仰頭看着人間的殘陽,又擡手順着自己的胡須,這才想起來自己用神力隐去了那即地長須,為了看起來和凡人一樣。
“哼,這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