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容與吹了點風,染了寒,這會兒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支着頭坐在木椅上,長離又跟掌櫃要了一碗姜湯。
“喝點吧。”長離在一邊坐了下來。
羅容與讨厭姜味,聞着就想吐,當即就轉過了頭:“不喝,難聞。”
長離坐的近了些,聞到了羅容與身上清淡的皂角味,之前好像不是這個味道,他也不知道是怎麼鬼迷心竅了,又往過湊了湊。
羅容與看他,輕笑了一聲:“幹什麼?”
“這個味道……”
“好聞?”
“好像之前聞過好多次。”
羅容與不語,就透過燭光看着長離,他看到了失望。
“桂花的味道。”羅容與道,“你都不記得了。”
長離感覺到了他态度的變化,也不再強求,放下了湯碗,有些問題他要問清楚,隻有羅容與能回答,但還未等他開口,羅容與又比他先開口了:“你怎麼知道是我,不是肖鶴羽,紅線不是見着肖鶴羽才亮嗎?”
“你知道。”長離打斷了,是一句陳述,“拘鬼使為什麼要來找你。”
羅容與又笑了,卻不是剛剛那樣的輕笑,像是不屑:“孟婆湯裡摻水了呗。”
長離抿唇。
“很久之前,我也不相信這個世間有神明,但十歲那年,我遇到了神明……神明偏心,給了我命,又給了我罰,也就是那年,我見到了一個人……”
*
近日陰雨不斷,村裡人心惶惶,水患剛剛下去了,這雨又下個不斷,人生怕村子又被淹了,杏花在院落中飄下,從窗縫兒落了進來,落在被褥上,躺在床上的俏人兒閉着眼睛,總是不醒。
羅俊生是個窮酸秀才,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也傾盡了囊袋,但郎中們隻是來來回回進出,隻是一味的搖頭。
“大哥,我說小與是不是就是惹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别是那天河邊……”
“胡說!”一旁的羅俊生的妹子羅語嫣還沒說完話就被哥哥一下給堵回去了。
珞螢伏在床邊一直在抽泣,自從那日村中火雲上中天後,羅容與便一直發燒,退不下去。
“不是說讓你看好阿與這段時間别讓他跑出去,村子裡這段時間不安甯你不知道嗎?”羅俊生說着珞螢。
珞螢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轉頭瞪丈夫:“你怨我,家裡外面晾着的米你收拾?!”
“那我不是在田裡……”羅俊生看着珞螢氣上來了,也不敢再吱聲了。
夫妻倆正紅臉着,床上的羅容與發出呢喃,珞螢就是起身。
“阿與,阿與,娘在,怎麼了?”
“……鳳……鳳……”羅容與在夢中不清醒,兩個字颠倒過來來回說,珞螢聽了好半晌才聽清楚,面色蒼白的擡頭看丈夫。
“阿與說什麼?”
“他說……鳳凰……”珞螢也不敢确定,羅俊生也俯身去聽,片刻後也白了臉。
“是鳳凰……鳳凰……”
站在一旁的羅語嫣又開始了。
“看,我就說是一定是那天河邊染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羅俊生不讓她說:“你别胡說了,那是神仙下來除水鬼的,怎麼能叫不幹淨的東西。”
“神仙?哥哥不是讀書讀傻了,這個世間哪有什麼神神鬼鬼的,不過是火燒雲而已……”
“村中的老人都看見了!外頭已經開始修殿了,不是我信,是大家親眼看到的!”
珞螢是母親,看着羅容與來回發燒,嘴裡就念叨着那一個詞,心像被刀割,她眼睛早就已經哭腫:“戎方爺不是懂一些江湖野術嗎,要不讓他來看看?”
羅俊生聞言點頭:“對,對,我現在就去叫方爺。”
言罷,羅俊生連傘都沒拿就直接跑了出去。
羅容與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周邊一片黑暗,他就一個獨行在黑暗中,看不到光亮,身後好像有人一直在追他,羅容與一張小臉跑的通紅,叫爹爹不應,叫娘娘不來,但就是不哭。
“羅容與,羅容與。”
稚子稚嫩,畏懼黑暗,但不怕那未知的東西:“誰在叫我!”
那個聲音來自于黑暗深處,突然間,面前亮起了點點亮光,羅容與就朝着那光走過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是幽藍的湖面。
羅容與感覺自己不再輕盈,額間溢出點薄汗,他擡袖去擦,才發現自己哪是幼童,自己的衣着也變了,他身着一身白衣,身量修長。
我這是……長大了?
“羅容與?”那個聲音又響起,隻不過這次的更加清晰了,是個女人的聲音,羅容與有些呆愣,四周環顧才發現一邊的石頭,石頭旁坐着個身材纖細的女人,墨發及腰,一身暗紅衣裙,側面看去,鼻梁挺立,紅唇鮮豔,頭上帶着紅珊瑚番蓮花钗,還有幾個紅珠,人動珠子也跟着動。
羅容與就走過去。
“是你在叫我?”聲音出口,竟然也不是童子音了。
那女子叫我,竟是異常的好看,羅容與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但短暫的打量之後,他覺得還是自己的娘親好看。
“是啊。”女子掩面笑,向他招了招手,“過來,跟我坐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