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還是吐了。”紀榆的眉宇都有點兒揉不開,“還偷吃,幾歲了,要吃我給你弄。”
萬嘉旅剛剛吐了緩解了一點,閉着眼睛依然滿頭的汗,紀榆擡手給他擦。
“可好吃了。”
紀榆都要笑出來了,“過期好久了,你不能吃。”
萬嘉旅朦胧地睜開眼睛,“那你為什麼吃?”
“我身體好。”紀榆說着話給他擦臉頰上的汗。
“還想不想吐?”紀榆摸着他的肚子,脹鼓鼓的好像好了一點兒,“不想吐了就吃藥,我們吃完就好了,不怕。”
“我冷。”萬嘉旅縮手縮腳。
“這個藥特别苦,你吃了又要鬧,一會兒一口就吃下去好不好?”紀榆拍着他的背慢慢哄。
“你怎麼跟哄孩子似的。”萬嘉旅擡起頭來半昏不醒地說,“你是不是有孩子了?”
紀榆把他整個人連帶的衣服一起抱在懷裡,他痛的時候時常都是蹲着或者縮成一團。
“有些人是真的好狠心,”紀榆瞧着他的眼睛說,“去醫院找我挂什麼号?”
“眼科嗎,”萬嘉旅說,“我又不是傻子。”
“還知道啊,然後呢?”紀榆又問。
萬嘉旅哼的笑了一聲又把眼睛閉上了,他是兒童眼底病的,哄的都是小孩兒。
“你是小孩兒嗎?”紀榆笑着打趣他,連聲線都軟了。
“我可長大了。”
“長大還偷吃?”紀榆捏着他的手瞧他都要甜得發黏。
“過期了,你也不讓我知道嗎?”萬嘉旅擡起頭,眼睛紅紅的,“可是你要是這樣的話,我什麼都不會。”
萬嘉旅剛說完又有點兒想吐,他拽這紀榆的手,也沒力氣撐着,整個人的重量都在他身上,他有點兒苦水要吐,又怎麼也吐不出來,沒力氣了。
“不想這個,”紀榆輕輕的擦去他嘴角的水漬,“我們睡一覺,睡得着嗎。”
紀榆皺着眉一臉心疼,抱着他的手都要抖了。
“不難受啊,”紀榆拍着他有點兒起伏的背,“不怕,沒事…”
“……為什麼五年前我生病的時候你沒來?如果你來的話...”
萬嘉旅有點兒眼淚朦胧,瞧他,說完了又忽然噤聲了。
紀榆的眼睛顯然在等下文,小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動。
他有點兒委屈地癟了癟嘴。
“你說要來的,叫我等你。”
紀榆在這個時候猛然想起當年最後的那三個電話,萬嘉旅半死不活的口氣,質問他為什麼要看行車記錄儀。
後來的時候就是宋世煜接到了他的電話。
他說萬嘉旅喝多了在睡覺。
紀榆閉着眼睛去想那天是否還有别的信息,但是宋世煜的話語讓他耳鳴,到底是值班室的護士鈴還是電話裡的護士鈴聲他都分不清。
但是他打電話的時候分明在車裡,紀榆還聽見了轉向燈的哒哒聲跟他發完火之後的喇叭聲。
紀榆微微張着嘴,試圖将這些事情排序,他生病打了三個電話而自己沒接到,萬嘉旅開着車質問自己,接着就是他車禍了去醫院了,當時根本沒有辦法接電話。
紀榆胸腔泛起風急浪高的愧疚他有點兒驚慌地去看懷裡的人,那日他覺得自己唯一的那點點尊嚴都被碎成垃圾叫人踢出門外,他不敢想這些話是不是萬嘉旅也知情,一想到這裡羞愧跟恥辱到腦子都要炸開,他時常因為想起這件事連洗冷水澡都面紅耳赤。
“嘉嘉...”紀榆捂在他的懷裡,“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以前那麼窮那麼苦也沒見你哭啊,怎麼現在一弄跟點了你哭穴一樣。”萬嘉旅懶洋洋地擡眼皮,“我還是喜歡你前幾天桀骜不馴的樣子。”
“你不是說...沒那麼難馴,上手還可以嗎。”紀榆悶着都是鼻音,他也不擡頭。
“紀老師你怎麼又沒脾氣了,”萬嘉旅摸着他的頭發,閉着眼睛,“累死了,哄你萬哥睡覺。”
萬嘉旅的腸胃炎多年,住院在家或者在外面酒吧酒店都犯過,什麼藥基本扔的家裡車裡包裡都是,他印象裡面他這毛病犯了就是整夜的睡眠都會碎成一截一截,不是被痛醒渴醒就是被汗捂醒,但是在好望山這樣的條件下面,他沒有發燒也沒有再次嘔吐苦水,他在紀榆的懷裡安睡,他一次次擦掉汗一勺勺喂水,還沒等他的身體反應過來應對的措施先行一步。
每次的每次,他微動的手指都能在第一時間被握住,睜眼就能對上他的眼睛,萬嘉旅虛焦地看着遠方的那個破洞,不明白命運為何要讓他們再次相遇。
為何再次相遇的時候,沖動與心動還是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