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從後抓住了他的肩膀。葉玮玮轉過身,看着斜下方。
男人穿着一雙破爛的劣質皮鞋,鞋頭已經開始掉屑,很久以前敲在葉玮玮頭上的好像就是它。
男人道:“頭擡起來!這麼久沒見你老子,難得見面,怎麼這個表情?”
葉玮玮:“松開我。”
該死,力氣還是這麼大。
男人不屑地笑,松開手,恬不知恥地伸到葉玮玮面前:“成年這麼久了,該盡點贍養義務了吧?”
葉玮玮往右走了一步,想繞開他到酒吧去:“沒錢。”
“我知道你有。”男人怪笑。
“都說了……你放開我!”酒吧門口已經有人在朝這邊張望,葉玮玮吸了口氣,強忍着反胃道,“到那邊去說。”
“行啊。”男人笑了。
兩人走了幾百米,來到酒吧的視野盲區,男人靠着牆點了一支煙。
天下着蒙蒙細雨,路上行人很少。
熏人的煙霧下,男人那張蠟黃的臉愈發猙獰,像一個骷髅上蒙了層皮。
葉玮玮攥緊兜裡的美工刀。
男人吸了口煙,情緒好像穩定了點,譏諷道:“沒錢?那你賺的錢拿去養野女人了?年紀不小,花錢可跟你那敗家娘一個樣!”
葉玮玮道:“别發神經,我媽怎麼你了?”
“喲,還真是長了幾年翅膀硬了,連你老子都敢罵,”男人抓着葉玮玮的頭發,瘋狂地扯,“頭發留這麼長,男不男女不女的,是不是還打算紮兩個辮子出去賣啊?!”
葉玮玮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彎着腰瘋狂掙紮:“你松開!”
男人吼道:“把錢拿來!”
就在葉玮玮的美工刀要捅入男人胸口的前一刻,男人被人猛地向後一拽,摔在地上。
江浩年兩手插在外套兜裡,漫不經心地垂眸,打量男人身上的行頭,眉頭微蹙。
江浩年問葉玮玮:“他是你誰?”
“我是他老子!”
男人想站起來,葉玮玮瘋一樣地沖上去,一腳踩在他胸口,然後幽幽對江浩年說:“我不認識。”
江浩年了然地點頭:“這樣啊……欠錢不還,賭博,故意傷人,葉先生,我已經報警了,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男人狼狽地爬起來,惡狠狠看着兩人,啐了一口,忙不疊跑了。
葉玮玮又是一個飛撞,自己險些跌到,江浩年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等等!葉霜的手機還給我!”
警笛聲已經在靠近。
男人後腰受到重創,把口袋裡的手機一扔,又轉身踹了葉玮玮,再次逃走。
鬧劇終于結束。
葉玮玮撿起葉霜的手機,屏幕一角出現兩道裂痕。他垂着頭,不語。
他的頭發并不長,甚至連一小撮都紮不起來,他隻是習慣劉海擋着臉帶來的安全感。
他沒有幹出賣身體換取利益的事情。
他沒有養野女人,也沒有野男人,甚至在努力賺錢,不算敗家。
葉玮玮心中一一思考過男人罵他的話,再一一否定,手不停地哆嗦。
*
做完筆錄,葉玮玮在警察局附近找了個台階,也不顧雨水濕痕,随地坐下。
“你怎麼來了?”葉玮玮吸着鼻子道。
江浩年不自在地轉開視線,冷聲說:“就允許你跟蹤我?”
“嘁。”葉玮玮沒有心思和他鬥嘴。
他雙臂交疊在膝頭,又是幾個深呼吸,大腦才從情緒激動的缺氧狀态緩過來。
江浩年問:“如果我沒來,你打算捅死他?”
葉玮玮道:“那裡是監控死角。”
江浩年似笑非笑:這人對監控死角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然後他問:“……萬一被捅的人是你呢?”
葉玮玮想了想,說:“我真的……無所謂的。”
他過得憋屈,也越來越歇斯底裡。偶爾發瘋,經常偶爾。
被江浩年厭惡無所謂,被舉報作風不良無所謂,被那個惡心的男人捅死好像也無所謂。
男孩抱着膝蓋,肩膀一聳一聳的。
江浩年冷嗤:“你也有今天。”
葉玮玮呆呆地仰頭看他,又很快把頭埋到膝蓋。
仰頭時,淚水流過男孩眼下的小痣。不知怎的,江浩年很想舔上去。
他為什麼那麼瘦?一伸手就能把整個人撈進懷裡。
作為一個beta,他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嗎?這麼可憐兮兮的,要做給誰看?
江浩年内心一連串問句飄過,得出結論:他對葉玮玮的占有欲,根本不是他的問題,是葉玮玮太……難以描述。
總之,正常人都會産生這種感覺。
退一萬步講,在床上時葉玮玮受了罪,出于人道主義,他多關心一些也是正常的,畢竟不是無良資本家。
江浩年說服了自己,蹲下身,坐到葉玮玮旁邊。
他喜歡看葉玮玮哭,但好像僅限于床上,别的時候,心裡會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