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自己,眼中也有優秀又美好的父母,平平無奇的老師和同學,以及一直在發光的她。
可她眼裡的一切都是直接生圖直出,沒有對喜好的事務添油加醋,也不對不喜的東西施以個人喜惡。
就連對她自己,她的評價是常青很優秀,她倒是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看起來自信,有時候像在放狠話——事實上隻是她對未來的一種預測。
哪怕她沒有做到,她也會淡淡地來一句“很正常”。
她太了解她自己,她知道自己美麗,知道自己聰明,知道自己勇敢,該站在哪個位置;與此對應的是,她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自己的缺點。
常青這個人,不大的年紀,下着人生的每一步棋,卻客觀地像旁觀者。
越嶼看着常青低頭刷刷刷寫字的畫面,心頭突然浮起一個念頭——常青,你喜歡你自己嗎?
越嶼突然愣住了,他下意識就是否定。
怎麼會有人不愛自己呢,還是在這般天真爛漫的年紀,這般張揚自信的作風。
他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常青,忽然對上了一雙沉着冷靜的眸子。
黑漆漆的,卻流轉着光彩。
常青很早就察覺到對面目光,她在這道注視下做完一篇完形填空,才擡起頭。
“我臉上有花嗎?”
“嗯。”越嶼絲毫不見心虛,“比花好看。”
常青很想怼一句“油膩”回去,但是越嶼神色太清明,她從對方眼裡看不到一絲對異性的暧昧。
他誇的很自在,常青聽得也自在。
她當然知道自己好看,但是她還是怼了回去:“照鏡子去,你也挺好看的,别影響别人學習。”
越嶼挑了下眉:“這也能影響到你?”
“嗯。”常青也毫不心虛,“錯誤率百分之幾,你要付的責任就百分之幾。”
越嶼瞥了一眼常青的卷子。
“你的英語不是沒有退步空間嗎?”
常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宏觀上是沒有,微觀有。”
越嶼不說話了——他發現了一件事,常青自己可以說自己不好,但是别人說不得。
常青一邊對答案,一邊握着紅筆在黑白試卷上劃着又大又紅的叉。
聲音也很不同凡響,造出的動靜比兩個人的低聲交談還鬧。
越嶼忍不住笑起來。
“算啦。我負全責,作為賠償,我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
沒有人會拒絕越嶼服輸又求饒的軟話。
尤其是常青對對方還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每每這個時候,常青總會架不住對方含笑又溫柔的目光,有最冷漠的姿态說出最沒骨氣的話。
“行吧。”
常青很清楚地意識到她手裡捏着的單方面感情協議變得不可控,但她也不想改變,沉溺其中似乎也不錯。
常青想起一句話——“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自己的暗戀還遠沒有達到“愛”的地步,“沉淪”二字對于她也過于可笑,可是她确确實實是清醒地在陷入。
她知道手中的風筝在飛遠,她放任它飛遠,與此同時她會施以更大的力道抓住這根線,牢牢抓住。
不管如何如何,一切的主動權在她手裡。
月考結束後,這一年也漸漸走到了盡頭。
海甯的冬天也終于姗姗來遲。
似乎是某一場西北風,配合一場稀稀拉拉的冬雨,忽然使得海甯變了天。
前幾日大街上還有人穿短袖,這幾日零星就有幾個套上了羽絨服。
海中最标志的那件又大又寬的大紅袍校服陸陸續續擴大範圍。
這件紅校服實在是寬大極了,卻又異常保暖。
據說,有同學實踐過,裡面穿了七件,外面套兩件大衣,竟依然還套的上這校服。
常青本來還嗤之以鼻,嫌這校服土不拉幾的,誰知去年這個時候就愛上了,甚至她還特意訂了兩件一模一樣的校服,換着穿。
每年天氣一轉涼,她就把會這件紅校服拿出來,不管裡面穿的什麼衣服,外面都是雷打不動的一件紅校服,再配上雷打不換的黑色褲子,常青冬天的裝束就簡單得不得了。
一開始是因為校服防風又保暖,後來就成了習慣。等隔年春天,再将這兩件朝夕相伴的校服塞進櫃子裡,常青還有些依依不舍。
很多年以後,常青身上的衣服越來越貴,材質越來越保暖,可她卻再也找不到記憶裡那般溫暖的感覺。
也再也沒有一件衣服,陪伴她超過兩個年頭。
與突然而來的寒冬相對應的,海甯一年兩度的冬季跑操也開始了。
其他時候的做操,冬季就是跑操。
雖然很多同學都怨聲載道,用各種小手段逃避跑操,但常青個人還挺喜歡的。
除了要喊那個沙比的口号。
其他冬天的一切,常青都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