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有重量的,沉甸甸的壓在心頭,讓人幾乎覺得喘不過氣來。
肖妄站在門口,幾乎下意識屏住呼吸。
那張天生唇色就豔的薄唇抿在一起,稠密的眼睫低垂,壓下的眉眼帶着一種别扭的懊喪。
他似乎很想解釋些什麼,但從未主動道歉過的大少爺,礙于臉面或是别的什麼,并不願意張開尊口。
但嘴硬是要付出代價的。
淩伊唇角揚着很有欺騙性的弧度,黑黝黝的眼眸被白熾燈映照得有些危險:“肖同學,過來一下好嗎?”
肖妄看着淩伊不吭聲。
他知道對方肯定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那過去後吃虧的是誰,不言而喻。
肖妄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過,良久,如同某種無聲的潰敗,他故作鎮定的朝對方走了過去。
衛生間并不大,從門口走過去不過兩步遠的距離。
他在走近時身體便本能的繃緊,抿緊的唇壓抑着已經有些錯亂的呼吸,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想束手就擒,還是想要趁機反殺。
肖妄的目光凝在淩伊臉上,在她擡手的一瞬間,他幾乎下意識的偏頭,眼睫顫抖的合攏,悄然握緊的指節被拉抻得蒼白,好似引頸就戮的大型犬。
但臉上并沒有傳來她手上飄來的香氣和肌膚碰撞的聲音。
肖妄心頭掠過一絲茫然,還沒等他來得及為此而驚詫,便覺頭皮一痛。
對方用了很大的力氣,讓他的頭不受控地跟着移動了起來,不得不弓起脊背。
肖妄猛地睜開眼。
雖然他早有預料淩伊不會善罷甘休,可也沒想到她是這麼個動手法。
這讓他本能回憶起了一些糟糕的記憶片段,頰邊肌肉不自覺抽搐了一下。
肖妄想要掙紮,卻因為失了先機,整張臉都被淩伊用力地按進了洗手池上的臉盆裡。
水流聲激烈的碰撞着。
“咕噜……”
肖妄的手臂扒住台沿,試圖借力讓自己起來,卻沒能成功,被灌了好幾口洗臉水才憋住氣。
他在水中說不了話,隻能伸手去拉淩伊按住自己後腦勺的手臂,卻因為不好用力而拉扯不動。
肺部的空氣極速減少,帶來着火燒般的灼痛,讓他掙紮得很厲害。
“嘩啦——”
終于,他被拉了出來。
水珠從眼睫上滾落而下,将他眼前的畫面切割成了模糊斑駁的光圈。
肖妄控制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眼尾被燎起一抹妖冶的紅,耀眼的紅發貼在額上,仿佛剛剛出水的人魚。
耳邊響起始作俑者平靜到冰涼的聲音:“道歉。”
熟悉的憤怒湧上心頭,被辜負的憤懑與和平被打破的真相讓他的恨意比以往更加濃烈。
不就是說錯了一句話,她就要這麼對他嗎?!
“草!淩伊你踏馬有本事弄死我!”肺部灼燒般的痛感讓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緒。
内心的受傷被他兇戾的表情掩蓋了下去,淩伊如他所願,又把他按了回去。
他的身體本能抗拒着危險,臉上卻看不出痛苦,隻有濃烈的仇恨,眼眶紅得吓人。
淩伊毫無波瀾。
肖妄掙紮的動作逐漸減弱,大腦卻變得冷靜,仇恨被生命求生本能的所擠占。
她簡直是個瘋子!
他再次無比清晰的認知到了這一點。
無力掙紮的動作變得軟弱,再一次被拉起來時,他嘗着口腔中的鐵鏽味,還是擠出了這三個字:“對不起……”
分不清是水珠還是淚珠,順着脖頸灌進了衣領,灼燙又濕冷。
這種感覺讓肖妄恥辱又難堪。
現實的迎頭痛擊,讓他短暫的被迷惑後立馬意識到,自己從對方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些溫和,從來都是假象。
她從始至終就是想玩他,根本不曾摻雜過别的什麼。
一切都是騙人的,她下手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手軟過!
而他,竟然因為對方給出的幾顆虛假甜棗,就傻子似的動搖起來。
……他簡直像個小醜。
淩伊空出的另一隻手愛憐地貼上他臉頰,觀音低眉似的模樣幾乎将欺騙性拉滿:“你乖一點,不要總做讨人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