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覺得她在嫌棄他家環境差?
秦麓狀似無意地解釋了一句,“我不熟悉那裡,一個人呆着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覺得可以順便讓自己“可憐”一點,于是又補了一句。
“末世前被倒賣過很多次,末世後又總是被搶掠背叛,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總是沒有好事。”
她神色淡淡,輕聲訴說着曾經的苦難,沒有多少波瀾,好像在說着别人的故事一樣。
落魄的強者特别容易吸引弱者,既可以蔭蔽他們一世無憂,又隻對他們露出軟肋任由他們操控。很好地滿足他們虛榮感,改變他們被欺壓的命運。
“對不起。”他再一次道了歉,“我不知道你會覺得不安,我陪你回去吧。”
回去?回她家還是奴隸營?他沒有明說秦麓也沒問。
秦麓點了點頭,他便攙扶着她慢慢離去。
回奴隸營。
秦麓心道果然上鈎了,肯定是想趁此機會刷一刷她的好感。
她坐在床上,他靠着床邊默默地做着他的零件。
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殷勤地問“要不要吃東西?”“要不要喝水?”
他隻是坐在一旁陪着秦麓。
秦麓歪着頭打量了他一番,剛才還覺得已經套到手了,現在又拿不準主意了。
畢竟她沒談過戀愛,所謂的經驗也不過是從周邊人和書中看來的。
秦麓感到有些迷惑但又覺得很有趣,要是真和套路一模一樣倒也沒什麼意思。
想了一陣覺得這種時候應該找點什麼話題促進一下關系,了解他更多信息。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可是回想和他的見面,沒有一次是美好到值得懷念的,相反,無論提哪一次她覺得都很可能把天聊死。
秦麓看着他專心緻志地刻着零件,比先前要熟練一些。
“你的手真巧。”
他頓住了,沒想到她突然來這麼一句,不知如何作答。
“我…我做的并不好…”他說完又覺得駁了秦麓的意思,緊跟着補了一句,“是比以前好多了。”
“你以前經常做這些東西嗎?”
“嗯。”他點點頭,“光靠那些生意還差一些。”
也不是每晚都能趕好幾場,有時候客人興緻來了,或者來的人多了,一夜就隻能伺候一場。
“真厲害。”秦麓由衷地稱贊道。
他卻紅了耳朵,别過頭又背對着她,手裡摩挲着零件,不知怎麼應答。
沉默了一陣,他忽然問道:“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什麼?”
“沒什麼…”
“你是說我的名字?”
他糾結着點了點頭。
“秦麓。秦川的秦,山麓的麓。”
“秦麓……”他低聲撚了一遍她的名字,“很好聽的名字,山麓秦川一聽就知道是很美的地方。”
秦麓卻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母親姓秦,有一天她生了我,擡頭見一個牌子寫着黃麓村,就起了這個名。”
“那裡剛被山火燒過,荒涼地要命,連水都喝不着一口。”
她輕輕道,“你呢?在末世之前你叫什麼名字?”
他低着頭,好像在找尋遙遠的記憶。
過了一陣才聽到他回答。
“……林鞍。”
“林鞍……”
他很久沒有聽人喚過他的名字,整個人有些恍惚,好似又回到了末日前的日子。
林鞍?!
秦麓也愣住了。
這個名字她可太熟悉了。
當年她在那個陰暗的房間裡,日複一日地看着他。
看着他被母親牽着去上學,看着他和同學吵吵鬧鬧地回家,看着他給路邊的乞丐遞零錢,看着他肆無忌憚地對着父母撒嬌,看着他千嬌百寵地長大……
因為他,她才知道原來孩子是這樣長大的,在外面的人是過着這樣的生活。
人應該善良,應該秉持正義,應該誠實,應該樂觀進取……
而她卻對此一竅不通,日複一日地讨好她的買主,枯燥無味地活着。
有一天,他發現了她,他說他過生日,分了她一塊蛋糕。
秦麓第一次吃到那樣的東西,很好吃她舍不得吃完,可又怕被主人看到,偷偷藏在角落的雜物堆裡。
結果被老鼠吃光了,她氣得要将那窩老鼠一窩端了,來個五馬分屍,但又害怕動靜太大被主人發現。最後老鼠也沒找着,憋屈地流了好幾夜的眼淚。
後來他經常來看她,和她說話,教她寫字,他說這樣把人關着是不對的,他會找人救她出來。
過了一段時間,她的主人卻突然将她轉賣。
整整兩年,秦麓透過通風口,像陰溝裡的老鼠偷窺着他的生活。
她羨慕他,也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出生在正常的家庭裡,她渴望他的生活卻也知道他們終究不會站在一起。
那間地下室又冷又黑,一年四季太陽都照不到。
隻有他溫柔的聲音從縫隙裡漏進來,帶着溫暖和善意講述着外面的世界。
他教會她是非曲直,為人之禮,可最終她也隻是一個明白道理的野獸,靠着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生存至今。
“林鞍。”
秦麓忍不住又喚了他一聲。
她已經記不得那時的感覺了,傷心也好,高興也好,離開那個地方之後,她就再也感受不到情緒的波動了。
“嗯。”
他如夢初醒,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林鞍。”她看着他又叫了一遍。
附身趴在他肩邊叫了第四遍第五遍……
他耐心地一聲聲應答着。
她叫了很多遍才道:“現在習慣了嗎?”
他一愣,大概是以為秦麓是叫着好玩的,卻沒想到是為了讓他習慣自己的原名。
“嗯,習慣了。”他手足無措地站起身,“我…我去給你拿水潤潤嗓子。”
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想到他小時候的模樣,本來覺得有點割裂,但他這害羞的勁頭卻和當年一模一樣。
他教她“愛”字的時候,她聽了他的造句“爸爸愛媽媽”、“我愛火鍋”之類的,覺得自己明白了要領,于是造句道:“我愛你”
他立刻紅了臉,一口否決道“不對,你沒懂!”
秦麓以為是“愛”後面不能接人稱,而要接名詞,于是她換了一個說法——我愛林鞍。
他當時也像這樣逃走,後來好長一段時間和她說話都支支吾吾的。
…
林鞍拿着水走過來,秦麓接過一口氣飲完。
他是林鞍……
秦麓垂下眼睛,看着他靈動的手指打磨那顆小零件。
要繼續嗎?
秦麓難得的猶豫了,她沒想到會再遇到林鞍。所有的計劃都隻是針對一個輕如蝼蟻的奴隸。
216……林鞍……
曾經她的心還不似如今空蕩,或許再與林鞍相處能夠找回當年的感覺。
“請問我能追求你嗎?”
林鞍剛接過空杯,被秦麓這話震在了原地,手一松,杯子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他大腦一片空白,嘴驚訝地微微張開,呆滞地看着她。
“什麼?”
“我說,請問我能追求你嗎?林鞍。”
他做了什麼?他隻是告訴她自己的名字,為什麼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想不通為什麼她會看上自己?而且還用那個詞——追求?!
他是奴隸,以她的身份看上了直接拉去屮就是了,一次不夠的話,大可拴在家裡繼續玩。
為什麼要說追求?甚至還用了“請問”?!
他情緒慌亂不知所措,秦麓也沒催他,隻是靜靜地等待他的答案。
林鞍的确想勾引秦麓,借她之手庇護小衣,可是…可是他也隻打算成為她一個受寵一點的玩物。
五階的異能者基本都養着兩三個□□,可她的身邊卻很幹淨。
林鞍覺得她定然是看不上他們這些東西,可今天她居然說要追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