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蓓哼一聲:“我這人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梁洲你都不是南牆了,你是長城,是堡壘,是銅牆鐵壁,反正我撞得頭破血流也撞不開你。”
梁洲低垂着眼眸,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陳蓓還欲吐槽,肚子适時地叫了兩聲。她又癟了嘴,眼巴巴地看向他。
“梁洲,我肚子餓了。”
梁洲掀眼,問:“想吃什麼?”
陳蓓:“你給我煮點兒八寶粥行嗎?沒什麼胃口,别的都不太吃得下。”倒是很會使喚人,“不要太稠哦。”
“好。”
梁洲給她煮了粥,喂了藥,又幫她量過體溫,從頭伺候到尾,拎着藥箱準備走出卧室。
陳蓓忽然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哥。”
她叫他什麼?
哥?
這個字眼出現的時候,陳蓓從來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惡心他。
但剛剛,她的語氣裡沒有戰鬥的意思。
梁洲不可置信地回首,對上陳蓓可憐兮兮的眼睛。
“晚上,你可以陪我睡覺嗎?”陳蓓縮在被子裡,隻露出那雙看似無害的眼睛,“反正我媽出差,你爸住院,家裡沒有大人。”
“我一個人害怕。”
“哥,你可以陪我嗎?”
她果然是腦子燒糊塗了。
梁洲捏住藥箱的手漸漸縮緊,他方才當真是要被她純白、無攻擊力的假象欺騙了,居然相信她是真打算改邪歸正。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像話嗎?更何況她本就對他意圖不明。
梁洲扯了扯嘴角,譏諷地哼了一聲。
“做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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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不過燒到三十九度,梁洲确實不放心她晚上獨自一人睡覺。于是他沉默地扛着被子,在陳蓓房間打了個地鋪。
陳蓓一張臉燒得紅撲撲的,仍有興緻從床上探出頭,調侃他。
“為什麼要打地鋪,我床上有位置啊。”
梁洲瞪了她一眼。
陳蓓不依不饒:“哥,你是防着我,還是怕自己情不自禁啊?”
長睫毛撲閃撲閃的,臉上露出一股意味深長的笑,故意把人的思想往邪惡的方向引導。
梁洲警告她:“陳蓓,少說些下流話。你再沒大沒小的,我立馬打電話給你媽。”
“幹嘛?讓她聽聽我們趁他們不在家……”
“陳蓓!”
“好好好,我不說了。”陳蓓見他真快要生氣,連忙舉手投降,背過身興緻缺缺地玩了兩把遊戲。
困意襲來,她毫無防備地将手機一甩,閉上眼呼呼大睡。
因為發燒沒有精神,所以難得早睡一晚。
陳蓓第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梁洲戴着耳機在看電影,大燈關閉,黑漆漆的房間隻餘下他手機屏幕發出的一道光。
微弱的、白色的燈光。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父母離異後都沒有時間照看她,無數個漆黑的夜晚,她都是一個人躲在被窩裡。
那會兒她還沒有手機,孤獨了就和自己對話。
窗簾緊閉、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沒有任何一束光源可以照亮她。
陳蓓在暗夜獨行了很久,很久。
梁洲背對着她看電影,神情專注,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已經醒來,她就這麼安靜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後來,陳蓓又再次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次醒來,她明顯感覺到身上的不适感在加重。
嘴巴幹燥,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将她身體裡的水分燒得一幹二淨。
宋昭昭睜開眼的瞬間,下意識去尋暗夜裡那道光。
這一回,卧室裡唯一的光源也關閉了。天色已晚,梁洲就直直地躺在她左側的地闆上,裹着被子安然睡覺。
他的呼吸聲有點沉,應該正在深睡之中。
宋昭昭幽幽地歎了口氣。
睡前喝了好幾杯溫水,此刻尿意正盛,陳蓓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從床上艱難且小心翼翼地爬起來。
她走出卧室,阖上了門。
而當房間裡再次陷入黑暗時,一雙眼睛悄然睜開了。
陳蓓在廁所待的時間超出正常時間,梁洲翻轉了好幾次,都沒等到她回來。
他怕她那小身闆在廁所暈倒,躺在冰冷的石磚上,想至此,梁洲惴惴不安地起身。
剛出卧室,他的目光就被披着外套蹲在陽台的陳蓓吸引。
她怎麼在這裡?
梁洲一聲不吭地盯着她看了幾分鐘,直到陳蓓都忍不住出聲:“哥,你不過來嗎?”
她的話好似牽引的線,慢慢地把他拽了過去。
梁洲緩步走到陽台,蹲到了陳蓓身側,幫她把身上的外套緊了緊,順着她的視線擡頭望過去:“你在看什麼呢?”
黑色的夜幕,唯有隐在雲層後面的一輪月亮,幾乎看不見幾顆閃爍的星星。
“在看我自己啊。”
她的回答輕快而明亮。
這個答案令他意外。
梁洲旋即收回視線看向她,眉梢微微一挑。
陳蓓解釋:“在看小時候的自己。”
月亮千年萬年高懸夜空,小時候的她,害怕到睡不着,就會拉開窗簾擡頭望月亮。
那些心事,隻有月亮會傾聽,也隻有月亮,不會洩密。
她想起那個小小的、甚至有點可憐的小人兒。
就會來看月亮。
梁洲在她的瞳孔裡看見一輪柔和的明月。
他似乎在琢磨她話裡的意思,怔怔地盯着她,思緒開了小差。
陳蓓目不斜視,餘光感知到他的目光,不禁失笑道:“你再盯着我看,我會誤以為你開始喜歡我了。”
梁洲沒有否認。
陳蓓微微一笑,她有自知之明,隻當梁洲懶得與她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