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趙學士的課中上房揭瓦無惡不作,可他并未因此對他有半分偏見。
徐夫子望着他的背影,搖搖頭,“莫不是狐狸尾巴翹上天,驕傲了?”
“不知。”趙學士再披了件大衣,匆匆要出門,“鄉試要來了,我最近沒時間來書院,煩心徐兄打理。”
徐夫子摸摸半花白的胡子,“放心,出不了幺蛾子,何況還有弘義在,學生都很聽他的話。”
……
慕容雲嚴重懷疑徐夫子針對她,每次堂上都必點她的名字。
“慕容昀!端正坐好!
好好向人家鄭源和上官學學!他們念書名列前茅,而你做沒做樣站沒站樣!”
慕容雲天生性子散漫,哪裡受得了一個時辰端坐,因而徐夫子點她名字的次數越來越多。
“前日布置的《論語》注疏,獨一人未交。
慕容,站起來。”徐夫子的聲音有着經年累月的銅鏽感,“你來說說,《論語》中君子不器的深意,若你未能回答出來,你就去抄寫論語五遍。”
慕容雲慢吞吞起身,腦海中閃過很多文字,但注疏要加上深度理解,而非簡單的背誦。
她目光掃過青磚縫,發現有一片黃色落葉卡在一塊磚上。
九月金秋,看來離冬天也不遠了。
“慕容……”徐夫子氣得胡子炸毛,“都這個時候,你還分心!過一段時間就鄉試了!”
“人是多面的,不應該跟器物一樣,特定用于某種用途。
比如我們做書生,不能被書生的稱号給捆綁住,應當活得逍遙自在。”慕容雲用腳尖踩地闆,耳邊傳來哄堂大笑的聲音。
肖恒成了首當其沖的人,“逍遙自在?慕容怕不是想慫恿我們跟他一樣,整日吃喝玩樂?”
其他人竊竊私語。
“宋奇最近考核成績下降不少啊……”
“整日跟着慕容昀混,隻能是這樣了。”
宋奇剛趁亂磨墨,想着徐夫子不會發現,可讨論聲怎麼指向他了?一時墨水不小心濺到了身上。
徐夫子闆着臉敲了敲戒尺,書卷往案上一放,“肅靜,此處是學堂,并非集市。”
窗外的秋風刮進幾片黃葉子,徐夫子頓了頓道,“慕容,你坐下。”
堂上驚訝,徐夫子居然不罰他!
散學後,上官玄拿出兩套衣裳放在慕容雲桌前。
“這是送你的衣裳。”
慕容雲最近都在搶宋奇的衣裳穿,雖沒有她原本的錦布絲滑,但套在身上至少還有點書生樣。
“怎麼這麼久,這幾天太陽還可以啊——”
慕容雲用手指觸摸他的衣服,刮痧一樣……
“你的身形比我瘦一些,我裁剪了大小,用宋奇的身形幫忙量的。”上官玄後背的大拇指摩挲着手掌心新長出來的繭子,有點癢。
但他打心底高興。
慕容和宋奇這兩人,他做再多也沒關系。
“這樣子。”慕容雲抿唇,兩隻手覆上這兩套粗布,手掌暖暖的。
“對了,我也給你買了身新衣裳,你和宋奇一人身,我們仨後面出去當混混就可以穿上。”
慕容雲從籮筐最底下翻出那套淡淡天藍色衣袍。
“你的衣服顔色太少,我們特意給你選的。”
“你哪來的錢?”
“以前那些好看的布,我拿去當了。”慕容雲将衣服貼在他身上,對比尺寸,“嗯,剛剛好。”
上官玄餘光瞥到了路過門口的于子洋,并未告訴慕容昀。
……
休沐日,慕容雲一早穿好俊美衣裳,推開門一看。
哪來這麼多錢?
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碎銀,但林林總總還能買半隻燒雞。
慕容雲狼吞虎咽地掏出自己的錢袋子,一塊一塊小碎銀地撿入囊中。
“快瞧!”肖恒從走廊的另一邊蹦出來,“這不是青山書院著名纨绔慕容公子嘛!
怎麼淪落到撿别人施舍的銀子?”
鄭源假惺惺打住他,“别說了,慕容家肯定遭逢變故,否則怎會淪落至此。”
說完,鄭源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不值錢玉石,“這個不值什麼錢,但能解你的燃眉之急就再好不過。
以後不必穿光鮮亮麗的衣裳,我們都知道的。”
他伸出手想拍拍慕容昀的肩膀,被她躲開。
說真,這一次慕容雲情緒确實起來了。
平日再如何開她的玩笑都無所謂,但這一次他們說的家中遭逢變故,她的确擔心這事,原主的家人是無辜的,她既然穿到了原主身體裡,就會對她的家人一并負責。
“鄭公子,當然不及你,你爹吏部尚書聽着威風,實則未來的蔭澤,會有你這個庶子的份嗎?”
庶子的身份,是要叫世人瞧不起的。
“胡說八道!”鄭源完全不顧及以往苦心經營的形象,“你再亂說我就報官!”
于子洋擋在慕容昀面前,咬着牙道:“好啊,報官,讓官差們查清楚你這個庶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