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絞着帕子，眼珠滴溜亂轉，“荒唐，你竟想憑幾句空話，掩蓋女扮男裝的死罪？是想拉着全族陪葬？你趕緊與慕容家劃清界限，别連累我們。”

‘死罪’一出，全場臉色煞白。

慕容沖捏着太陽穴，恨自己怎麼納了個愚蠢無知的婦人當妾室。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慕容雲眼角掃她，她個子比一般女眷要高，看阮姨娘如同看一個下位者，“記住你的身份，我是嫡長女，而你隻是一個妾室。”

阮姨娘被她這氣勢給震懾到，溫軟無害的小丫頭片子逃離府上兩個月回來竟大變樣，以前慕容雲會給她三分薄面，現在當着衆人撕她臉皮，“我，我隻是擔心慕容家的安危，無可厚非……”

“想将我趕出慕容家，是爹爹的意思？若是如此，我也無話可說。”慕容雲眼皮都懶得給她擡。

“閉嘴，阮姨娘。”慕容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怒色已然收斂，他深吸一口氣，“這些你從何得知？”

“我與謝家小姐從小私交甚笃，她不小心說漏了嘴提及家中漕運生意，稱有些生意不得不做，否則性命難保。”慕容雲将腦中早已想好的措辭娓娓道來。

她逃出慕容府前，通過原身最親近的貼身丫鬟小倩了解大部分關系，和每個人背後複雜的家族背景。

梳理這些記憶相當耗神，慕容雲甚至寫到手軟才将它們詳細記錄在紙上。

謝芝芝與慕容雲自幼便是閨中好友。謝家漕運生意廣泛，涉及布匹、糧食、藥材等多個領域。為了保住生意，謝家一直鼓勵子弟勤奮讀書，入朝為官，庇護家族。近年來，謝家生意有所收斂，追求做精而非做多。因此，謝芝芝偶爾透露的漕運信息，小倩都事無巨細地轉達給了慕容雲。

謝家近幾年生意有所收斂，範圍廣，但做精不做多。因而謝芝芝偶爾透露一些漕運信息，小倩事無巨細同她說了一遍。

“女扮男裝科舉實在迫不得已，待女兒鏟除奸佞威脅，可與慕容家斷得一幹二淨。”慕容雲雙目無神，虛弱道。

人人都怕死，她，也能理解。

周氏一把将慕容雲拽到身後，“雲兒能中解元，慕容家祖墳冒青煙，老爺，您說是不是？”

阮姨娘身旁的慕容斌頓時顔面無光。他與姐姐同齡，多次參加科舉卻次次落榜。雖說他還年輕，未來尚有機會，但姐姐女扮男裝一試便中解元，這怎能不讓他心生嫉妒？

慕容沖大手一揮，目光利落，“管家，咱們府上的丫鬟仆人，是該好好斟酌一番。”

女扮男裝進府，或許隻是小女兒家貪玩。但時間一長，難免會走漏風聲。

姚管家颔首，“老奴知曉。”默默退下，随後關上門。

“阮姨娘、慕容斌，平日裡你們耍些小心機，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事關府上生死存亡，管好你們的嘴！”慕容沖陰狠起來，頗具震懾力。

行商途中本就會遭遇諸多腌臜之事，要是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這生意也别做了。

阮姨娘渾身哆嗦，扯了扯身後的兒子，母子倆忙不疊地應道：“我們知道了。”

周氏帶女兒去閨房換了身衣裳。鑲花銅鏡中映出少女窈窕的身材，織錦襦裙逶迤墜地，淺杏色的中衣裹住肩頭，梳頭娘子簪上一綴滿小珍珠的钗子，垂落的珊瑚耳環輕輕擦過耳垂。

鏡中人美得如同芙蕖，慕容雲恍惚片刻，才轉過身給周氏看。

“我的雲兒。”周氏撫着女兒的背，仔細端詳她的臉，“你瘦了。”

才兩個月不見，卻如隔三秋。女兒臉上多了幾分從容和霸氣，再也不見從前的畏縮模樣。

慕容雲有些手足無措，她與親父母很少有這般溫情時刻，但仍沒有拒絕，笑眯眯道，“女兒出門曆練，又不是去享福，自然要褪去些稚嫩。”

更衣娘子退下時，悄悄同周氏耳語，周氏臉色大變，拉下簾布，手翻開女兒的手臂，“你胸口何時受的傷？為何方才沒告知與娘親？”

她強行要看，慕容雲拗不過，若是态度過于強硬，又怕傷了娘親的心。

那猙獰的刀口褐色傷疤袒露時，周氏帕子掩面而泣，“早知如此，就不放你走了！”

那日她女扮男裝，周氏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女兒好不容易有自己的主意，她既欣喜又揪心。

慕容雲默默整理衣衫，一句話不敢多說。

“快去，替我拿來西廂房暗格中的膏藥。”周氏捏着她長滿厚厚繭子的手，皺眉哀歎，“拿多點，你手上的繭子也是可以一同去除的。”

“這是練劍練的。”慕容雲随手拿起撐簾子的木杆，舞了兩下。

周氏後退半步，驚道，“短短兩月，你竟學了這麼多本事！”

文墨刀劍，都叫她學會，莫非自家女兒是天才？

她倒想向周圍達官貴婦炫耀一番，她聽得那些琴棋書畫有些膩了。

母女溫存好一會，丫鬟敲響房門道，“夫人，到了喝藥時辰，白郎中說了，每日三次，一次都不能耽擱。”

周氏擺手知曉，溫柔笑道，“莫要擔心，近來連日下雨，娘親雙腿酸軟，過兩日晴天就能好。”

慕容雲遲疑點頭，記憶一下拉回書本描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