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斌的中衣處尋到一張嶄新漕運貨單,貨單還是慕容府開的。
“我何曾開過朝廷布匹貨單?”慕容沖青筋跳起,“逆子!禍害人的東西!”
一腳踹倒慕容斌,“你私自出賣謝家,真當為父不知?一直等你主動來認罪,誰知你變本加厲,在我的眼皮底下跟朝廷的人牽扯不清!”
慕容斌臉擦到地闆,血迹滲出,他急急道,“聽我解釋——”
“來人,将公子關押到祠堂内室,日日誦經抄書,不得出院子!”慕容沖将手中蓋了慕容商隊印章的貨單,狠狠丢進院子暖手火爐中。
“放開,放開我兒!”阮姨娘發瘋似的撕扯下人,淚眼婆娑地對慕容沖吼,“他是你獨子!你要關他,慕容家的香火無人繼承!”
慕容沖站上院子小台階上,他年過四十,頭發已灰白,身材未走樣,他冷冷地俯視阮姨娘,握住旁邊慕容雲的手,舉至半空:
“日後,慕容府隻有一位公子,就是昀兒!”
在場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嬷嬷齊聲道:
“奴遵命!”
“瘋了!你們都是瘋子!”阮姨娘頭發散亂,跌跌撞撞走到嬷嬷中間,指着她們鼻子哈哈大笑,。
下人壓制住她,慕容沖粗糙的手輕輕貼上她的左臉,“日後好好吃齋念佛,給慕容家繁榮昌盛祈福。”
阮姨娘兩母子帶下去後,整個大院清靜不少,連牆外邊的梨樹都顯得嬌小可愛。
“這丫鬟也是可憐,好好下葬,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給他們送去一百兩銀子,就當花錢消災。”
慕容沖親自過去給她蓋上白布,輕輕發出歎息,過了一會,
“給我記住,今日發生之事,若是外人透露半點不該說的——”姚管家環顧衆奴仆,氣勢威嚴,“下場吃不了兜着走!”
“是!”
聲音洪亮,整整齊齊,府中的下人在慕容沖的管理下井井有條,相當服從。
可見治家有方,而家中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又具有生意頭腦。
可謂内外兼修,慕容雲笑吟吟道,“爹爹真厲害!斷案如神!”
慕容沖瞥她,“若不是有人送屍體進來,也沒有後面誤打誤撞的事。”
慕容雲:謬贊謬贊。
忽然想到昨夜他說的話,能給她女扮男裝的自由。
莫非爹爹早就預料到慕容斌和阮姨娘今日結果?還是他親自動手。
爹爹真狠,好在對她不錯。
“早斷早幹淨,朝廷生意一旦牽扯,難以脫身。”慕容沖有書中未曾提及的智慧,落得全族滅亡的結局原因就隻能在阮姨娘母子上。
“這些事為父處理,日後你盡可安心做男兒身。”
慕容沖胡子修得幹幹淨淨,下巴沒有胡茬,臉上能看出歲月的風霜,有些發黃,紫色衣衫顯眼但不華麗。
爹爹還未放開她的手心,雙手中的溫度在刺冷初冬很暖和。
*
正日太陽很曬,照在初冬人們身上暖洋洋的,照的久了,人甚至有些燥熱感。
他們一行策馬到尹兆府。
尹兆府大門敞開,倆守衛官兵站得筆直,台階上還積着前夜未幹的雨漬。
“昨晚你沒來。”上官玄給她扇風,嘟囔道,“我一個人差點被抓。”
“放心,你要被抓……”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上官玄刻意貼近。
“我會自首,跟你一塊蹲大牢,不讓你一人孤零零地走。”慕容雲拍拍他肩頭。
上官玄:……
小倩第一次穿男裝,在角落中别扭适應,她故意踏着大步子,生怕叫人認出女兒身,反而走路很像一隻大螃蟹邁腿。
“公子,鳴冤鼓被撤,我們如何進去?”她手指絞着衣角。
慕容昀一身淡藍長衫,俊逸飄然,勾唇道,“不用進去,他們有腿,能自己出來。”
街邊有賣炊餅的老漢,茶攤上的茶客竊竊私語,西處牆角還有三五乞丐遊蕩,他們身後的客棧恰好能遮擋住中午日頭的暴曬。
“去,買十個炊餅來,要剛出爐的,香氣越濃,效果越好。”
小倩不解,揣着碎銀一溜煙跑去炊餅攤前嗎,還特意讓老闆在炊餅面上灑下糖漬,片刻過後,甜甜的糖香味裹着熱氣撲面而來。
客棧三樓有涼風吹過,小倩懷中炊餅讓油紙裹得嚴嚴實實,她的頭發飄起,有些淩亂,風太大,聲音模糊朦胧:“公子,來這何意?”
“你們低頭仔細瞧,樓下是誰?”慕容昀接過炊餅,掀開油紙,甜香油香瞬間勾的人喉頭湧動。
“乞丐。”小倩低眸。
“人餓着肚子,對味道異常敏感,他們定能因炊餅引起一陣哄亂。”上官玄聽到這裡,會心一笑。
小倩來回看兩位豐神俊貌的公子,一臉疑惑。
慕容昀撕開炊餅成一小塊一小塊,攤開手一放,炊餅瞬間掉落在乞丐們頭上。
三人坐在椅子上,并未露臉,從下面望上來,隻有三雙手在慢悠悠撕着炊餅,像某些奢侈浪費的公子哥閑來無事,撕着玩。
到第四個炊餅時,客棧樓下乞丐們就為炊餅哄搶起來,聲音嘈雜,引得不少路邊人圍觀。
“人啊,就喜歡看熱鬧。”慕容昀眼睫毛微動,冷聲道。
“好計謀,如此就能自然地将人引到牆角處。”上官玄提起茶壺給她們倒茶。
小倩額間緊張,從未有過公子給她倒茶,她一介下人,誠惶誠恐,“可,小的還是沒明白。”
“昨夜上官去偷尹兆府的官印,寫了點東西貼在牆角處。”慕容昀指尖捏着最後一小塊炊餅,故意懸在窗沿晃了晃。
樓下争搶完還未吃飽的乞丐早已仰着頭,眼巴巴盯着炊餅。
她手腕一松,炊餅落入乞丐中間,這幾個乞丐蓬頭垢面的,立刻撲向炊餅争搶起來,手腳并用。
上官玄目睹她的一切漫不經心的動作,她的一系列動作在外人看來,很壞。
壞就壞吧,也沒說他的心上人一定要善良。
“這是,謝家漕運商隊?為何全蓋上尹兆府的官印,昨日才封府……”
乞丐熱鬧過去,有眼尖的在人群中發現牆上貼的官印,紅紅的,紅墨油印還蹭亮蹭亮的,似乎匆匆忙忙地蓋上去,不帶思考。
“按道理,無緣無故的,隻能封府一日,今日該放人的。”
謝家平日做了許多濟世救人的好事,每個月開救濟白粥攤位,謝芝芝會親自給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們盛粥。其他人都看在眼裡。
乞丐們自然也想念謝家小姐,他們鼻青臉腫,也不争搶炊餅了,怒氣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