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南打馬到漢州時,城池周邊已井然有序,雲肪信中低窪處能漫到膝蓋的洪水早就退去,官道上的淤泥也都被清理得大差不差。
漢州城門口更是熱鬧,挑擔的小商販,攬客的茶攤夥計,臉上都是樂觀和向上,要不是四周還堆砌着治水的沙袋,城門兩側張貼着各家各戶需出徭役的告示,一旁施粥的草棚米香正濃,她甚至都快看不出這場暴雨的痕迹了。
趙觀南下馬,牽着馬匹走向入城的隊尾,陳玄則從身後的車廂裡拿出了路引和早就備好給門口守衛的喝茶錢。
在查驗路引的時候,趙觀南不小心瞥見了粥鋪裡施粥的美人,心中暗歎了一句:江南美人果然名不虛傳,這位草棚裡的少女竟然有三分觀音之象!
她眼中片刻的驚豔被守衛看在眼裡,小哥了然一笑,把路引還給趙觀南閑聊道:“小兄弟頭一回來我們漢州?白小姐可是我們漢州的名人,兄弟居然都不認識?”
“是,小弟聽聞漢州洪水已退,家裡又經營着藥材生意,這才想着能把家裡富餘的一車藥材運來賣個好價。”
守衛行至馬車旁,查驗過後道:“漢州洪水你也敢來,年紀小小膽子倒大。”
“小弟在漢州有個出嫁了的姐姐……”趙觀南的話說了一半藏了一半,話中意思全憑守衛去猜,她這次出行化名趙南,楚桃給她做了個藥材商人的身份,小富,社會地位又好,卻不至于引人注目,正好适合趙觀南。
原來是城中有人,知道漢州洪水救治得當,并無危險卻急缺藥物糧草,這才叫家中小弟來做買賣,特殊時期特殊關照,田柱點了點頭,沒再細究什麼:“你這車藥不僅能賺大錢還能救不少人呢!行了,進去吧。”
“多謝大人高擡貴手,”趙觀南很有眼色地又遞上一提藥包,“家裡郎中配的治腦熱風寒的藥,還望老哥不要嫌棄。”
聽身邊的婢女說城門口來了個俊俏的藥材商人,白心媛放下盛粥的大勺,遙遙望去隔着人群和趙觀南有了片刻眼神交彙。
“還看呢!”田柱舉起蒲扇大的手催促趙觀南快走,“别留在這裡擋路,絲絹提舉司的女兒哪是我們能肖想的?”
挨了守衛沒有惡意的一掌後,趙觀南緩過神來示意陳玄拉好馬車,在離開時她終于想到這個白家小姐是誰了,漢州絲絹提舉司白家的幺女,雲肪誇過她菩薩心腸、觀音面貌,平日裡樂善好施,心系百姓疾苦。
棉籽雖然是母後從雪窟裡帶出來的寶貝,可生長時卻也喜溫喜水,棉田能選在漢州,一是這裡沃野千裡土膏脈動占據地利,二來就是這白家清廉一心壯大漢州絲絹的人和了,雖然差了點天時,但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也不算太糟。
等步入城内,趙觀南瞬間就明白了漢州恢複如此之快的原因,城池明渠暗渠橫貫全城,路溝又與水渠相連直入護城河,散水磚和滲水井各司其職,甚至還有專人在打撈其中雜物,防止堵塞水道。
怪不得楚明盛會被氣的跳腳呢,趙觀南暗自點頭,楚明齊的治水策果然有點東西!南楚水網稠密,雖然成就了其魚米之鄉的美譽,但若是遇上如今年一般連日的暴雨,曾經百姓們賴以生存的母親河也會瞬間化為冷酷的劊子手。
“主子!”雲肪老早就在城門口等着接人了,看見趙觀南和陳玄進城,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她一蹦三尺高,也沒和兩人客氣,急急忙忙就掀開車簾向裡面望去,“主子可真夠意思,我要的東西都在這了?”
“不光備了你要的,還多帶了三百副傷寒藥,三百份金瘡藥,三百……”
雲肪雙眼放光,打斷了陳玄的念叨:“别三百了,快把東西都搬到我的庫房裡去,這可都是寶貝啊!”
趙觀南點頭,于是一行人來到了棉坊,此時坊内已經停了生産,最大的一間空屋也被搬開了織機,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草席和苦澀的藥味。
草席上多是些手腳有重傷之人和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他們盡管行動不便,卻還要用完好的手腳照看一些學步的幼童,而旁邊煎藥、修繕的婦女則忙得熱火朝天,還有一些在角落裡彈棉的老婦也是手下翻飛不停,大災之後竟然是處處的生機和希望!
見雲肪回來,起身迎接的是一個清瘦的道姑:“雲施主回來了,這位是?”
“妙善師太,咱們有藥了!”雲肪一進門就拉住那道姑激動道,然後才向兩人介紹了彼此,“主子,這位是漢州玉清觀的妙善師太,近日水災肆虐,師太借我們這裡施藥救傷。
師太,這位就是我家主子了……”
“我姓趙,師太冒險出山救助傷員,實在當得起一句慈悲為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