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施主言重了,貧尼修行之人,有幸學得一點醫術,遇此天災當然得盡力而為,施主願意出地出資安置災民,才是大善!”
時間寶貴,幾人客套兩句就各自散開去忙自己的事了,趙觀南和雲肪看着人搬藥材,談起了漢州的情況。
“此次漢州水災是因為暴雨驟降,又連續多日不退才導緻的,雖然受災範圍廣,但還好上邊的漢江大壩沒有決堤,咱們棉坊地勢較高,又有女工駐守,暴雨當夜就及時把水排出去了,所以影響倒也不大。
但棉田那邊情況就不太好了,植株被暴雨打倒了大批,部分已經救不回來了,不過相較周圍農田,咱們的棉花由專人看管,已經算是損失較小的了。
水災來得突然,誰都沒想到一場暴雨居然有如此大的危害,咱們以後雖然很可能達不到預計的收益,但也算在可控範圍之内,隻是可憐漢州的百姓了。
多數人的田地被水淹透了不說,連房屋也都被沖了個幹淨,天災無情,咱們的棉工也都是周圍田莊的村婦,我就下令暫停了織布,把棉廠騰出來借給妙善師太義診,想着等水災徹底過去了再說。
這幾日,女工們陸續把家裡人帶到棉坊想求個生機,我雖然咬牙都應了下來,可是米糧藥材确實不太寬裕,還好主子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他們。”
趙觀南點點頭:“你做的很好,銀錢都是小事,人命最重要了,不過我剛剛粗粗掃去,房内怎麼隻有老弱幼童,其他人呢?”
雲肪歎了口氣:“都去幹活了,窮苦人家哪有什麼養傷的說法?能下地的都去搶救莊稼和房子去了,稍微大一點能撿樹枝的大童現如今都得幫忙撿土塊,早一天修好就早一天能過上正常日子,他們心裡比誰都着急……”
一番忙碌下來,趙觀南終于能得空喝兩口茶水,提着粗茶瓷碗來倒水的是個瘸着腿的老人,老人姓丁,是位标準的民間農婦,她身上的灰黑短褐滿是補丁卻格外幹淨,手臉黢黑但看得出也是拿皂角反複洗刷過的。
“郎君莫要嫌棄老婦這粗茶淡水,簡陋是簡陋了些,但都幹淨,解個渴還是使得的。”老婆婆把瓷碗放下,替趙觀南和陳玄添了茶後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一邊幾度張口欲言,但都沒有出聲。
趙觀南結結實實喝了一碗茶水,确實如老婆婆所說,茶水甘甜不澀嘴,鄉下田間,人們舍不得買茶葉就在早春挖了最鮮嫩的金簪草,曬幹後留着夏日飲用解暑,這茶就該用粗瓷大碗喝,一碗下去直教人覺得痛快!
趙觀南擡頭還想再要一碗,一擡眸就看見了倒茶婆婆眼中的淚花和微張的雙唇,趙觀南放下茶碗準備扶起老婆婆,她卻突然跪倒在了地上,趙觀南一手提開婆婆手中的壺,一手扶着老人輕聲道:“婆婆可是有什麼委屈要和我講?”
“沒有委屈,老身是想代大家向郎君謝恩。”丁婆婆執意要跪在地上,她這一跪,屋裡忙碌的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裡的活,紛紛跪在了趙觀南面前。
“大家這是幹什麼?”趙觀南放下茶壺,示意陳玄快幫她把人扶起來。
丁婆婆搖頭拒絕了兩人,她跪在地上無比虔誠,重重叩首後顫着聲音道:“天災當前人人自危,唯有郎君願意收留我們,給我們粥飯醫藥,郎君大恩大德,還請受我們一拜!”
滿屋的人齊刷刷地跟着磕頭:“謝郎君大恩大德!”
趙觀南側身受了半禮,忙攙扶起老婆婆:“大家都快起來,不過是一些小事。”
“郎君有所不知,這些小事在您眼裡再小,對我們卻彌足珍貴,不過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賴着不走,隻求郎君再寬限我們半月,等清完屋舍的淤泥我們就立刻搬走,在此期間民婦們也絕不會耽擱您的生意,我們白日去清淤,晚上回來就織布,并夜夜祈禱,願郎君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趙觀南聽出了丁婆婆活裡的讨好和奉承,也明白屋裡人先謝恩再提要求的心眼,可她同樣看得到這些人對生的渴望、對活的熱愛,趙觀南怎麼能不為漢州百姓對生活的态度所感動?
他們隻是想活下去罷了……
趙觀南扶起丁婆婆同意了她的提議,看着老人們擁在一起喜極而泣,年紀小的還藏不住情緒,見趙觀南點頭已經發出了小小的歡呼,而不懂事的小孩在也他們的感染下,對着趙觀南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棉布賺錢,漢州棉坊是趙觀南手裡最大的棉廠,這裡生産的棉布足以養活這群人好多年,況且漢州受災,趙觀南覺得她就是将這些人當災民養着也未嘗不可,但底層百姓隻是生活在權力的底層,他們同樣熱愛生活,更願意用勤勞去換取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