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郁青被村裡來的婆婆嬸嬸們木偶似的擺弄着套上了孝服。
還有個白布飛快縫了幾針做的帽子,她嫌醜,隻拿在手上。
人已經叫村裡人幫忙擡回來了,正擺在炕上。
走得急,什麼都沒準備。
這些個鄰居,有人幫着換衣服,有人幫着打電話通知其他親戚。
徐郁青撐着腦袋坐在客廳裡,事不關己,看得津津有味。
這小村莊人情往來倒是不少。
聽來報信的劉嬸兒說,她爸是掉水庫裡淹死的。
至于是自己走進去還是讓人推進去的,那就說不好了。
徐郁青裝作沒聽懂她的暗示,隻搖搖頭,因為餘光裡他們把人擡了一路,到家還在滴水。
淅淅瀝瀝的,她覺得有點好笑。
酒鬼變水鬼。
“郁青,你别憋壞了,想哭就哭出來。”旁邊另一位大姨擔憂地說。
徐郁青沖她擺擺手随即把頭轉向另一面。
不行,别逗我笑。
幫忙的人收拾完跟徐郁青說天亮他們再過來,讓她看着燈别滅了,怕‘她爸’找不到回家的路。
徐郁青說好。
等最後一個人出去,她立馬起身吹了燈插上門回屋睡覺。
“怎麼一點都不相信科學呢。”徐郁青自言自語道,絲毫不覺得自己一個塔羅師說這種話有多荒謬。
床鋪的軟,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敲門聲震天響的時候她睜開眼,天才剛剛擦點兒亮。
來得還真早。
知道這些人迷信,徐郁青轉道先去正屋點上了燈才去給他們開門,烏泱泱一堆人。
側身放人進來時,其中一位大叔不滿地說:“怎麼這麼久才開,你睡着了?”
是的,如果不是你們吵,我還能睡得很香。
這些人徐郁青真是一點記憶也沒接收到,更猜不出跟徐家關系如何。
但想了想還是耐着性子說:“家裡躺着一個,你能睡得着嗎。”
“……”這人臉色突然有點不太好。
“郁青你也别太傷心了。”不知道什麼人出來打圓場,徐郁青就沒再說話。
後面來的人還帶着桌子、綢布,更有甚者還舉着對靈幡。
徐郁青攔下一個人朝上指了指幡頂,“誰買的?”
其他東西可以村裡循環利用,紙紮可不是,要是回頭來問她要錢就不好了。
沒燒應該可以退吧?
被問話的人顯然有點沒反應過來,半晌才說:“應該是徐三叔吧。”
徐郁青放人進去,自己站在門口轉了轉心思。徐三叔?是這酒鬼本家兄弟嗎。
“郁青,過會兒人來磕頭,你得跪在旁邊陪一個。”裡面有人沖她說。
徐郁青撇了說話的人一眼,老頭,年紀大事就是多。
她垂眸看了會地面,突然朝着四點鐘方向唯一一塊幹淨地往下倒,引起周圍一片驚呼。
裝暈不幹活這種事她常幹,駕輕就熟。
不過這次沒有意料之中的輕微痛感,她落到了一寸溫熱之地,有人用懷抱接住了她。
“哎?沒事吧?”
是誰?
徐郁青任由腦袋不受力地任意晃動,眼睛微睜開了條縫,看清了環住她的這具身體的擁有者。靠!怎麼是李執。
……他怎麼來了?
“怎麼了,是不是傷心過度沒吃東西啊。”徐郁青現在知道這道溫柔的聲線屬于李執的母親。
就是說,怎麼都來了啊。
“哎呀怪我,我把郁青吃飯的事忘了,我去煮點稀飯。”劉嬸兒蹬蹬蹬往竈台跑。
“李執,你找個不礙事的地方扶妹妹坐下。”
“哦。”李執握着她胳膊的左手晃了晃,“醒醒,能走嗎?”
徐郁青沒有反抗老頭大鬧靈堂的想法。
能走就得起來磕頭,答案當然是不能。
李執見她沒反應,二話沒說打橫抱了起來,徐郁青心裡罵了聲。
隻聽他說:“放床上?”
“啧。”他母親顯然也不太贊同,“那像什麼樣子。你找個椅子坐妹妹旁邊,讓她靠一下,估計一會兒就醒了。”
李執應下不多會兒就找好了地方,一條胳膊攬在徐郁青後背,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手攥成拳搭在她胳膊上。
徐郁青對這個安排不太滿意。但她困得睜不開眼,想着趁機眯一會兒也好。
各人有各人的活計,她一點也不想參與。
也就過了十分鐘,劉嬸兒煮的粥被李執接過來放在一邊,徐郁青聞着有點餓了。
正想着要不要‘悠悠轉醒’,門外呼啦啦哭着進來一波人。
“我的大哥呀,你怎麼說走就走了。”
“嗚嗚嗚大伯。”
“哥呀!”
徐郁青:?
她正考慮着怎麼擡頭不突兀,這個角度睜眼隻能看見來人的腿。
打瞌睡剛巧有人遞枕頭,李執也好奇似的,攬着她轉了下身體,徐郁青剛好看得清。
嚯!好多人啊。
四個中年男女帶着一串孩子,哭的是兩個女人和孩子。
徐郁青眯着眼,靈幡三叔嗎?
“來,孩子都過來帶個白布。”劉嬸兒張羅着。
“快去。”前頭女人的哭聲戛然而止,拍了拍孩子說。
收放自如啊,徐郁青很是佩服。
“郁青?咋了這是?你是誰?”終于有人的視線落在她和李執身上,徐郁青穩穩閉上了眼睛。
李執清清嗓子:“她撐不住暈倒了,我是……她朋友,你是?”
“她二叔。”
“這是她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