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郁青很會記牌。
如果不是這倆兄弟對她實在不錯,她這三個小時鬥地主起碼能賺兩塊錢。
“不打了。”徐郁青把最後兩張A扔下去,純娛樂局對她的吸引力還是太低了。
李執看出來她興緻不高,“赢一晚上了還不高興?”
“哼。”徐郁青扯起嘴角敷衍地笑笑。
“你記憶力很好。”李想說。
聞言徐郁青低下頭手飛快地洗牌,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意味不明的話她一貫隻裝作沒聽到。
說話間又進來一波親戚,和先前來的人流程一般無二。
進門開始彎腰嚎喪,鞠個躬的時間就能止住哭聲跟其他人談笑風生。
各個都是演戲的一把好手。
更有甚者比她三嬸哭得還要好聽些。
徐郁青:佩服早了,還有高手。
通常情況下她隻需要像個評委一樣遠遠坐着給各位的哭戲打分即可,在偶爾有同情的目光投過來時‘悲傷’地低下頭就可以。
特殊情況也有,但很少,比如現在。
鑒于徐郁青不知道親屬關系,統一稱之為此年齡段的女士為嬸嬸。
“郁青啊可憐的孩子。”嬸嬸走過來親切地拉起她的手說。
徐郁青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把手抽出來在桌子下面的褲腿上擦了擦,“我沒事的。”
嬸嬸也是個心大的,感知不到徐郁青無聲的拒絕。從口袋裡掏出來個小荷包,翻翻找找遞給她一點兒零錢,“你拿去買個紙筆,好好學習。”
要放在以前,徐郁青對這點錢肯定是不屑一顧的。但現在。
“謝謝,我會的。”她立刻挂上無懈可擊的悲傷,把錢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一毛錢也是錢。
這樣的親戚能不能多來點。
時間過了七點,屋子裡又燃起了那盞‘不能熄滅’但早已被她吹滅過的燈。
火光昏暗,已經到了不湊到臉上看不清彼此神情的程度。
人影森森,莫名湧起一陣悲涼。
徐郁青環顧四周,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比這個酒鬼還不如。
别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起碼這個人的葬禮站滿了一屋子人。
反觀自己,也不知道面目全非的遺體會孤零零的埋在哪裡。
徐郁青自嘲地想,大概她的死隻會輕飄飄的出現在同城新鮮事裡,以此呼籲年輕人出行過馬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
頗具社會教育意義。
“我出去走走,八點前回來。”她身處這個環境裡愈發煩躁不已,片刻後低聲對李執說。
“去哪?”
“随便轉轉。”
“我跟你一起?”
“不用。”
李執倒也沒再堅持,隻微微擡着半臂橫在她身前,窸窸窣窣有什麼小動作。
徐郁青等了一會兒,李執便把什麼東西放進她手裡。
他說得順理成章:“你又不知道時間。”
徐郁青盯着他的眉眼看,同時攥了一下試試那東西的手感。
手表?
李執:“怎麼了?你看我幹嘛。”
徐郁青移開視線,“沒什麼。”握着手表出了門。
按照她過往看電視劇的經驗,手表在這個年代應該是個稀罕物件。
更别說李執這種家庭,手表的價格更是隻高不低。
他也不怕自己卷着表跑路了。
徐郁青戴在了自己手上。
有點大了。
她沒走多遠,隻蹲在路旁背光的角落裡,像個旁觀者。路上村民來來往往,人手一個闆凳。
“張大姐,去看電影呀?”
“你不來?馬上就要開始了。”
“剛從娘家回來,放下東西就去,今天放什麼啊……”
原來都是去看電影嗎,徐郁青有些意動。
之前在山裡住,她從沒為了看電影特意下山過。
一是懶,二是浪費錢。
就算真有什麼特别想看的題材,也都是等線上上映了再說。
眼瞧着放電影的那頭越來越熱鬧,徐郁青蓦地竄出了一股無名火。
這爛酒鬼,真會挑個時候死。
等她離開了這個村子,一定要看十場電影!
手表帶太長,表面因為重力下墜,徐郁青轉了幾圈手腕才堪堪摁住。
快到點了。
她提了提松垮的褲子,又白又肥甚是讨厭。
等她拿到錢,一定先買一堆五顔六色的衣服。
小姑娘家家的,成天黑黑白白像什麼樣子。
剛轉過胡同口,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低聲咒罵。
徐郁青抱臂停住,“三嬸,罵誰呢?”
咒罵聲戛然而止。
随着腳步聲漸近,三叔三嬸的臉也清晰起來。
皆是一臉怨怼。
“怎麼還沒到八點就收工了,争不過?”徐郁青看熱鬧不嫌事大。
“你這個小賤人,你!”三嬸憤恨地指着她的鼻子,被三叔抱住胳膊攔了下來。
但他默認了三嬸的話。
真是夫婦一體啊。
徐郁青冷着臉向前走了兩步,這種事從小到大她見得太多了,“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我聽聽看?”
“我說,你……”後面的話徐郁青沒等她再說出口。
幹脆利落地一巴掌甩了上去。
右手腕上戴着不合尺寸的手表,她隻好用左手,力道不算太重。
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