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她看了眼對面裝模作樣寫數學題的人,到底為什麼他們兩個人會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寫試卷。
難道這就是孽緣嗎。
徐郁青摸摸手裡的英語卷,第一大題是音标,萬幸她還記得怎麼讀。
半個小時後,徐郁青從試卷裡擡起頭,李執正啃着筆頭一副糾結神情。
她湊上前去,“朋友,你剛才不就在琢磨這道題嗎,一直不寫是有什麼心事嗎?”
李執:“……”
“嗯?”
李執把試卷往她的方向一推,“你教我。”
徐郁青扯起嘴角,“你一大把年紀了連這種題都不會呀。”
李執聞言臉都黑了兩個度,“你是在嘲笑我年紀大嗎。”
“這都被你聽出來了。”徐郁青把筆一放,晃着二郎腿,“不過不重要,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别抖腿。”李執按住她的膝蓋,“什麼問題?”
“你以後想幹什麼?”徐郁青把膝蓋從他手底下挪開,“我很認真問的。”
李執沒思考太久,片刻後很随意地攤攤手,“沒什麼想幹的啊,走一步看一步呗。”
嗯,果然和她很像,大多數人類的夢想。
不上班不打工但吃穿不愁。
徐郁青:“那如果非要你幹點什麼呢?”
“想開飯店,我不會炒菜。想去養豬,我又嫌累嫌髒。想去打魚,我又貪睡起不來。總結看來,我什麼都幹不了啊。”
“哦。”徐郁青努努嘴,“怪不得還是一事無成。”
“……”李執二話沒說拿圓珠筆扔她,被徐郁青擡手接住,“你認真的問這個問題就是為了嘲笑我?”
“不是嘲笑。”她搖頭,話說得是不好聽,其實底色是羨慕。
李執:“你最好是。那我問你,想學什麼專業,師範嗎?以後當老師。”
當老師?徐郁青面露難色。
我這樣的,誤人子弟還差不多。
“當不了。”她說,“這個職業太有奉獻精神,我幹不了。”
“那你喜歡什麼。”
徐郁青垂下眼睫,回想之前,她在千百專業裡毅然決然選的是建築。
無他,那時候他們那裡蓋房子的最賺錢而已。
徐郁青當然要走發财的捷徑。
但她從沒想過自己真正喜歡什麼,在她的字典裡似乎沒有‘喜歡’這兩個字。
所以那時候沒去上學,徐郁青心裡其實也沒有太多遺憾。畢竟隻是賺錢的手段而已。
但現在,命運把選擇權再一次交還給她。
意味着她可以再為自己的人生大事做一回新的拼搏。
徐郁青淡淡道:“隻要能考上,我學什麼都行。”
“那不是易如反掌嗎。”
“借你吉言,真易如反掌就好了。”
“我看女孩學會計的也很多,你也不想嗎?”
徐郁青歎氣,恐怕原來的‘她’是很想。
昨天晚上睡覺前她把麻袋裡的書整理了一遍。
一衆白裡透黃印着花花綠綠小圖畫的課本裡,一本用油紙仔細包好的空白封面就格外顯眼。
徐郁青小心翼翼抽出來,這不會是——
十八禁吧?!金瓶梅?
想到這兒,徐郁青隐隐有些興奮,這老實巴交的孩子也有叛逆的一面呢。
她搓搓手翻開封頁,入目六個大字格外刺眼:會計基礎知識。
墨黑的字都閃着知識的金光。
……哈?
這無疑給了徐郁青裝滿廢料的思想當頭一棒,就像圓潤飽滿的氣球突然被人戳漏了一個孔一樣。
真沒勁啊。
她随意翻看了兩頁,筆記工整,看得出書的主人曾虔誠的學習了很久。
如果考上大學學會計,畢業後進個國營單位,不說吃香喝辣,起碼能上升一個階層。
徐郁青想,可惜了。她一不會打算盤,二對算賬全無興趣。就算讓她現在學,她也學不明白。
但她當然不會對李執這樣說,徐郁青故作神秘道,“你知道後來女子監獄有一半的人都是幹什麼的嗎?”
李執:……?
她把試卷摞好在桌子上磕了兩下對整齊,“我是不是要回原來的學校填志願表?”
原本是想自己不動聲色偷偷去,現在想來找李執幫忙也無妨。反正他沒腦子,看不出來端倪。
“是吧,他們給你往上交。”果不其然,李執如是說道。
“那我得回去一趟,而且不能被那兩個叔叔發現。”
李執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也沒多問,“那得盡快去,馬上就要考試了,别耽誤了。”
徐郁青抱着試卷起身:“我再去找個拖拉機好了。”
“你自己怎麼行,等着,我和你一塊兒去。”
Bingo,要的就是這句話。
“那好吧,麻煩你了。”她抿着唇,眼睛看着李執,亮晶晶的。
半晌,李執從她身上移開視線,前後撲棱了兩下頭發:“不、不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