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郁青是被雨滴拍打窗棂的聲音吵醒的。下雨的緣故,天空随之蒙上了一層灰霾色。
鐘表在一樓,她猜不出現在是幾點了。
如果要問徐郁青最讨厭什麼季節,她一定會很極端的回答說,夏天喜歡冬天,冬天喜歡夏天。春、秋不知怎麼得罪人,似乎從來不在她的答案裡。
但如果問最讨厭什麼天氣,徐郁青會很肯定的回答下雨天。
不管是狂風暴雨還是綿綿細雨,對她來說都是同等程度的厭惡。
徐郁青披上外套推開窗戶看,是急雨。
打在水泥地上還能遺留些許泡沫,花瓣稀稀落落的點綴其中,一副泥濘的衰敗美。
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味道。
雖然不比從前山裡的泥土味重,但她聞着就是不舒服。
偏偏是今天。
徐郁青咣當一聲用力合上窗,手指不免沾了些水汽,被她随手抹在手背上。
今天要回鎮南,不宜穿得太高調。
李執回來的時候,徐郁青剛洗漱完畢窩在沙發上吃山楂條。
兩個人看見彼此都是一愣。
徐郁青:“這麼早你去哪了?”
李執:“穿一身黑你要幹嘛?”
……
最後還是李執先回話:“不早點出去怎麼找車,雨下這麼大坐不了拖拉機,我找了個有篷的。”
徐郁青一聽當即起身拍拍手,“那走?還挺牛。”
“走吧,早去早回。”
徐郁青拎上包把山楂條塞在他懷裡,“你墊墊。”說着彎腰穿鞋。
李執:“這種天你穿皮鞋?出問題怎麼辦。”
“怎麼可能。”什麼鞋泡一次水就出問題,徐郁青自有一套理論,“不穿皮鞋難道要穿布鞋去和稀泥嗎。”
李執皺着眉拉開鞋櫃看,“你就兩雙鞋嗎?”
“啊。”那些底都快磨透了的早讓她扔了,結果買皮鞋的錢又超支,沒預算買别的了。
“昨天出去你怎麼不說啊。”李執不太高興地說。
說了能怎麼樣?徐郁青感到莫名其妙,“兩雙鞋夠了啊,換着穿,以後遇見喜歡的再買呗。”
李執沒說話,提着胳膊把人拉起來,“會打滑,走路小心點,摔倒你就知道厲害了。”
徐郁青輕哼了一聲,我看起來像是笨蛋嗎。
李執自己打着傘,給她套了件雨衣。徐郁青扒拉了兩下頭頂的透明帽檐,心情有些複雜。
雨衣确實比雨傘方便很多,不會淋濕褲子。但這個構造,和那騙子師兄下雨遛的狗兒子的雨衣一模一樣。
李執:“這我的碼,有點大了,擋眼睛的話我給你往上折一下。”
太對味了!那小狗被擋住視線不走路的時候師兄也給它往上疊了。
“不用,看得很清楚。”徐郁青硬邦邦地說。
雇的車停的不算遠,她才踩了三灘水就到了。
就是——
徐郁青握着車尾竹竿支起來的車篷杆:“……這是個什麼車?”
李執收了傘先一步跨上去,“别廢話了,手給我。”
徐郁青撇撇嘴把雨衣前片兒撩起來,正準備自己動手爬上去。李執等得不耐煩,扔下傘一隻手攬着她的後腰一個用力給人提了上去。
“我靠。”徐郁青吓了一跳,下意識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有這個力氣怎麼不去參加大力王争霸賽呢。
待到站直她才發現車篷不高,得歪着脖子,李執則需要半彎着腰。
因為剛才的突發事故,雨衣上的水全蹭在了李執的衣服上。
徐郁青:“你這個人真的,這下好了,明天感冒就舒服了。”
“我身體好得很,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李執語氣驕傲地說,“别傻站着了,像個歪脖子樹。”
“……”徐郁青扯扯嘴角,反擊道,“比你強,你是直不起腰樹。”
李執被她的胡亂組詞逗笑了,樂不可支地席地坐好,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坐吧,給你鋪了墊子。”
徐郁青從雨衣裡鑽出來,在地上平鋪好方便晾幹,又挪着小碎步坐到李執身邊,“哎呀。”
“怎麼了?”李執問。
得勁呗,還能怎麼了。徐郁青搖搖頭,“走吧,我準備好了。”
李執随手把她粘在臉上的頭發撥到耳後,敲了敲和駕駛位連接的車皮,高聲喊道:“出發吧師傅,開慢點。”
“好嘞,坐穩了。”發動機的躁音應聲而起。
徐郁青有點好奇,“這車從哪租的?”
李執指了個方向:“東邊是公路局,在他們門口現攔的。”
公路局?徐郁青在心裡默念了兩遍。
雨下得越來越急,打在車篷面上噼裡啪啦響,像是無規律的鼓點。
這種聲音徐郁青再熟悉不過,她住在活動闆房裡時經常聽到。
吵得人心煩。
李執不知道在想什麼,始終不開口。徐郁青閉着眼睛趴在自己膝蓋上,聲音悶悶地問:“大哥,你為什麼如此沉默。”
“沒有啊。”
“無聊的話給我唱個歌吧。”
李執沉吟片刻:“我不會唱歌。”
“别裝,我之前聽到你在哼,不會唱就大聲哼一遍。”
過了好半天李執才清清嗓子,聲音不大不小的開始哼曲。
徐郁青聽了一會兒,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來看他,“你這,什麼曲風啊。”
李執:“你懂什麼,現在就流行這個,别人想聽還聽不了呢。”
“……”
徐郁青:誰懂在這種環境裡聽到甜蜜蜜的詭異感啊。
路滑難行,離村子越近行人越少,連溫度都漸漸低了下來。
徐郁青不得不抱緊了自己。
李執一句歌詞沒唱,但她基本都能聽出來是什麼。果然藝術是一種傳承,可以跨越時代。
經久不衰。
“你冷不冷。”徐郁青想着他的濕衣服,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