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郁青心裡,自己和原來的‘她’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
即使容貌相似,性格也是天壤之别。
她對這個人之前是如何生活并沒有深究的興趣,反正優秀懂事、孝順長輩、唯唯諾諾這些從外人口中聽來的形容永遠都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活了二十多年,徐郁青領悟最深的道理隻有争搶。那是打記事起就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如果不争,那将一無所有。
所以來到這裡,徐郁青對他人口中的‘自己’第一印象是不理解且厭惡的。
一個妄圖用知識改變命運的窮苦學生,和小時候的自己一樣可笑。
最開始徐郁青确實就是這樣想的。
所以眼前這兩行字對于她來說還是有點出乎預料。
但這到底是淳樸少女言不符實的絕望幻想,還是她真的就是騙過了所有人将自己僞裝的一絲不苟的演技派?
如果是後者,那徐郁青倒是對她有些許敬意。可她口中的犧牲指的又是誰?
徐郁青蓦地背後發涼,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李執:“冷啊?我衣服脫給你。”
“?”這人真是監控吧,怎麼時時刻刻盯着我?徐郁青冷眼回看了他三秒鐘,發現李執是真的準備把裡面的T恤脫下來,忙出聲阻止道,“我不要,你自己穿着吧。”
“你剛才都抖成篩子了,别嘴硬了。”
“……”我那不是冷的!徐郁青很想反駁,但她又沒辦法把本子拿給李執看。
畢竟沒辦法解釋她為什麼對着‘自己’的本子大吃一驚。
況且以李執的認知更是理解不了這具身體換了内芯是什麼意思。
這太超過了。
徐郁青捏捏眉心,“你給我了你穿什麼,直接裸穿外套?”
“……啊。”半晌,李執低聲應了。
“那跟耍流氓的區别是?”
“……”
目的不同,過程和結果沒有任何區别。
孤男寡女、脫衣服、裸男。
李執張了張嘴,揪起領口的動作僵在原地。
徐郁青:“行了,我真的不冷。”說完她很自然地把書本都收進了包裡。
李執咳了一聲低頭整理衣服,對此并未察覺異常。
天色愈發昏暗。
徐郁青望着窗外的陰雨連綿出神,為着一個隻住過幾天且今後都不再居住的房子耗費心力,甚至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裡到底值不值得。
她的答案是不值。錢财乃身外之物,什麼都沒有命金貴。
但如果要她被威脅着把房子交出去,什麼好處都得不到,徐郁青更是不願意。
她願意‘失去’的前提是,對方必須比她失去的更多。
在徐郁青的世界裡,這才叫公平。
走廊有腳步聲傳來還是李執最先聽到,他恰好坐在離門不遠的桌子上擺弄着一盞盞油燈。
“徐郁青,外面有人來了。”他把耳朵貼在門闆上仔細聽。
隐隐約約聽得見男人的交談聲。
徐郁青聞言快步悄聲靠近,這群狗東西,竟然追進學校來。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着。外面落了鎖的門,隻能容徐郁青進來的小窗,怎麼看對他們都不是太有利的情況。
片刻後李執沉聲道:“這裡是二樓,要不然從前窗直接跳?反正比剛才的牆也沒高多少。”
徐郁青思索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本來沒被發現,一跳就全暴露了。”
“那怎麼辦?就在這兒幹坐着?”
徐郁青右手的大拇指指尖摸了摸中指的第二指節,這是師父在世時起卦前的習慣性動作。眼下她沒有什麼銅錢硬币來猜測命運,徐郁青決定相信一回自己。
“我賭他們不敢輕易砸開教室的門。”她深思熟慮後說。别的不提,起碼這個時代的人對學校還是有很高的敬畏的。
再說徐老三也不是真打家劫舍的土匪。
交談聲越來越近,徐郁青似乎已經聽見了那些人言語間摻雜着自己的名字,神色凝重。
短短幾瞬,紛雜的腳步已然伫立在門前。一門之隔,徐郁青和李執屏住了呼吸。
那把瑞士刀正握在李執手裡。
“徐郁青是在這個班吧。”
“沒人,鎖都好好的。”鎖身在觸碰之間磕到木門上,聲音沉悶。
“我就說他們兩個進山裡了,膽子真大。”
“那咱們快點回去守着吧。”
“她那是找了個什麼人,那小刀看着不便宜。”
“你别說,我看着他還真有點發怵。”
李執亂中看了她一眼。
“行了快走吧,讓那些老師看見我們拿着家夥進學校,指不定要怎麼鬧呢。”
“徐郁青也是,都這樣了還不給房子,你們還說她膽小一吓唬就什麼都聽。”
“再有這種事我可不來了,真遭罪。”
“你是沒看見,她三嬸兒更遭罪,那手都要勒出血印子來了……”
人聲漸行漸遠,徐郁青長舒一口氣。還好,不是追着他們過來,隻是剛巧路過看一眼。
神仙保佑。
李執顯然是把剛才那人的話聽進去了,趁着危機暫時解除,開口打趣道:“你捆人手法可以啊,在屋子裡奪棍子的時候下手也夠準,翻牆更是一把好手,我是真好奇,你都是從哪學來的?”
徐郁青閉目抱臂倚靠在牆上,全身上下隻有‘不想理你’四個大字。
“雨下得大嗎?”她問。
李執也不介意她的愛答不理,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隙看了眼地面,“小了很多。”
“回去。”徐郁青把包塞給他,自己先從窗子翻出去,又給李執把門打開。
“外套。”李執鎖好門把東西一起遞還給她。
徐郁青接過來,這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