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館,一處空地上,燃燒的火堆上正烤着一隻野兔,火苗竄動,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楚钺烤着野兔,一邊歡快地吟唱着曲調:“有兔斯首,炮之燔之!”
聞到兔肉漸漸被烤熟散發出的香氣,楚钺開始幻想烤熟後兔肉的滋味,定然很美。在質齊後,他隻能靠打獵打到野物改善自己的膳食。
看着被烤的野兔,楚钺想到了追捕野兔時遇見的那個美貌少女,真是貌賽天仙,一颦一笑都動人心魄。那少女看上去還柔柔弱弱的,仿佛一隻雪白的小兔子。
“楚質子可在此?”管理城内獄訟和督守戒令的遂士高聲道。
楚钺的思緒瞬間被拉回了現實,聲音透着些不悅道:“我就是,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為首的遂士大喊道:“大膽楚質子,竟敢冒犯公主,立即抓起來!”
幾個遂士上前将楚钺抓住,楚钺努力反抗也無濟于事。
臨淄城城門的左側立着一塊有紋理的石頭,便是嘉石,用以感化邪惡之民,右邊是一塊肺石,用來接納鳏寡孤獨而又求告無門者的訴求。
楚钺瞅了瞅旁邊兩人,和他一樣跪着還背着木闆,一個木闆上寫着盜竊兩次,被罰勞役一年,另一個是與人打架,緻使五人受傷,被罰勞役三年。
路過的百姓不免對這些人指指點點,楚钺還聽到有人在讀他背後木闆上的字,頓時感到脊背發涼,羞憤不已。
“冒犯公主,毀損祭器,罰勞役百日。這懲罰也太輕了吧,君上真是仁慈寬厚。”一個識字的人道。
楚钺轉頭怒視說話之人,覺得這些齊人看上去淳樸守禮,實則狡詐得很。自己真是倒黴,來齊國不久就遇上這種鬧心事。
“看他那副樣子,還不知悔改,就該好好罰!”那幾個人面對楚钺惡狠狠的目光,有些害怕,趕緊離開了。
一連三日,楚钺白天被罰跪嘉石,晚上則被放回驿館睡覺。
臨淄城的春祭開始了,仆人們搬上精美的青銅禮器。禮器内盛放着炒熟的麥子,大米,黍米;大塊鮮魚肉,焙幹的整條魚,風幹的魚塊;鮮紅棗和幹紅棗,栗子,桃幹,梅幹,榛子;肉脯,撒有豆粉的黏糕和黏餅。還有一些器皿盛放着牛,羊,豬,雞,鴨等。
樂師奏響盛大的樂曲,由杜鈞誦讀祭文,姜士任率領一衆齊臣和宗室跪拜行祭祀之禮。
臨淄宮,韻節宮。
空靈悅耳的樂聲從一間樂室中傳出,明淨仿佛濯濯的泉中玉,悠悠地飄入雲端,缥缈宛如仙樂。
一雙瑩白玉手靈巧地撥動瑟弦,仿佛冰弦上翩跹飛舞的玉蝶。姜雲陵鼓着瑟,清瞳半斂,纖睫輕顫,似是沉迷其中。
一曲終了。
“公主,婢子聽說近來各國都在加緊争奪王後之位,君上已經把公主的名字送到洛邑去參選了。”麥冬道。
姜雲陵烏麗如雲的發鬓上戴着朵朵絹花,嬌豔的絹花将她的臉蛋映襯的更加秀美,她輕聲道:“哦,知道了。”
麥冬覺得姜雲陵面容上帶了縷縷哀愁,仿佛飄飛的柳絮。
麥冬停頓片刻,還是把想問的話問了出來:“公主想不想當王後呢?”
“比起當王後,我更想當巫兒。”姜雲陵垂眸道。
在她看來,做王後其實隻是虛名,而她頗為喜歡祭祀禮儀,想當一名巫兒主持祭祀,而且巫兒可以終身不嫁,她想自由地去各地遊覽。
姜雲陵又想到周齊之間時有聯姻,君父和她的母親周王姬便是如此。君父的原配杜氏生了長兄和次兄,在君父即位前就過世了。君父在即位後便娶了母親為君夫人,但是母親在她出生後不久就死了,後來君父就沒有再娶妻。
“周齊一直交好,如果王室真的選中了我,為了齊國,無論我想不想,都要嫁的。”姜雲陵道,但轉而一想,參選王後的諸侯國這麼多,自己也未必能入選。
一陣腳步聲傳來,樂室的門被推開。
“公主,君上來了。”守在門口的宮女道。
姜士任大步走來,身後跟着兩個侍者,侍者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個木盒。
姜士任看了看室内擺放的各種樂器,想到姜雲陵這丫頭從小就愛玩這些樂器,在幾年前他就經常被姜雲陵擊鼓和奏鈴钹吓到,對此頗為頭疼。
直到姜原的妻子太子婦有孕,為了不吵到她肚子裡的孩子,這丫頭便放棄了玩這兩種樂器。雖然姜雲陵極為擅長鼓瑟,但她最喜歡的樂器還是琴。
姜士任命兩個侍者将木盒中的琴擺到一張幾案上。
“陵兒,來看看這是什麼?”姜士任含笑道。
姜雲陵目光落在那把琴上,琴身簡潔流暢,渾圓莊重,線條清晰,比例精妙,琴底平坦,琴底呈弧形凸起,蘊含着天圓地方之理,透着一股神秘的高古之風。
“這是祖父最心愛的名琴号鐘。”姜雲陵認出了這把琴,她輕輕撥動琴弦,琴音宏亮,激揚如鐘聲,長鳴如号角。
她曾聽說祖父當年攻打魯國時,出征誓師,獵獵軍旗飄揚,祖父令部下吹起牛角,親奏此琴與之呼應,樂聲激越昂揚,雄渾悲壯,引得齊軍士氣高昂,一路所向披靡。
“陵兒,喜歡嗎?”姜士任問。
見姜雲陵面容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姜士任便道:“這琴為父便送給你了,等到你出嫁時,号鐘就做你的嫁妝。無論你将來嫁往何處,為父都希望,陵兒的夫婿,能配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