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山間的風冷得刺骨,尹快雪立在原地,凝着霜雪般的手腕淌出一抹鮮紅色,尹快雪卻沒有分出心神去管,隻盯着那件緩緩浮空的百鳥裙,眉頭越皺越緊。她伸出手,指尖碰到閃爍的羽毛,一股陰冷濕氣順着指縫鑽入,如細針刺骨。她“嘶”了一聲,猛縮回手,掌心紅痕更深,隐隐發燙。
“你這裙子怎麼回事?”她眯眼打量,語氣裡帶了幾分怒意。
十四年前,她們一人一裙子,并着一頭兇獸和一柄承影劍,大殺四方,玄門中人提起“百鳥裙”或者“白矖妖姬”,無不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她曾站在雲栖山巅,裙擺翻飛,劍光如虹,笑得肆意張狂。可現在,它卻像個陌生鬼物,裹着怨氣在她墳頭晃蕩。
“大小姐,這東西怨氣太重,您别靠太近!”侍女孔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抖得像風裡的枯葉。
尹快雪回頭瞥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她又不是沒見過怨氣,當年她殺人如麻,屍山血海裡趟過來的時候,這丫頭怕是還在襁褓裡啃手指。她冷哼一聲,甩了甩手:“少廢話,給我一張符篆。”
孔蘇硬着頭皮挪過來,低頭一看那裙子,臉色刷白:“這……這不就是傳聞裡的百鳥裙嗎?白矖妖姬的寶貝?”
“廢話。”尹快雪翻了個白眼,“不是我......不是尹快雪的還能是誰的?”
她接過孔蘇手中的符篆,蹲下身,伸手去抓裙擺,可指尖剛碰到,裙子忽地一顫,羽毛齊齊豎起,像無數小刀迎面撲來。她反應快,側身一躲,袖子卻被劃出一道口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上面淌着一抹鮮紅色。她低頭一看,啧了一聲:“好家夥,還跟我耍脾氣?”
“大小姐小心!”孔蘇吓得尖叫,撲過來想拉她。
一陣怨氣撲面而來,孔蘇被刮得踉跄幾步,差點摔進土坑裡。
尹快雪站起身,盯着那件裙子,眼底閃過一抹戾氣。她就不信了,當年她能把它馴得服服帖帖,如今還由得它在她面前撒野?尹快雪深吸一口氣,将黃色符篆從傷口中劃過,符篆倏忽亮起光,可那光卻跟風中殘燭似的,倏忽熄滅。
“什麼鬼?”她愣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空蕩蕩的,連一絲餘溫都沒留下。她皺眉,再試一次,手指微微顫抖,可靈力還是散得無影無蹤,丹田處傳來一陣空虛感,像被人掏空了殼子。
“大小姐,您沒事吧?”孔蘇爬起來,聲音裡帶着哭腔。
“别哭哭啼啼!”尹快雪咬牙,瞪了她一眼。她堂堂白矖妖姬,靈力如潮的時候,連玄門長老都得在她面前低頭,怎麼現在連點火苗都搓不出來?她低頭瞧了瞧這身俗豔的梅染色袍子,忽然嗤笑一聲:“妙啊,一代魔頭,竟混成了這副廢柴模樣。”
她甩了甩袖子,轉身看向那座衣冠冢。既然靈力不管用,那就隻能靠老辦法了。她又掏出一張泛黃的符紙,指尖一劃,符上亮起微弱的藍光。她随手一甩,符紙貼上墳冢邊緣,化作一道光圈,把百鳥裙暫時困在裡頭。
“老實待着吧。”她拍了拍手,語氣裡帶了幾分得意。
符光雖弱,倒是起了點作用,百鳥裙掙紮了幾下,羽毛抖落幾片,終于安靜下來。尹快雪松了口氣,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目光落在那塊白玉墓碑上。“尹快雪”三個字在月光下張牙舞爪,像在嘲笑她的短命人生。她冷笑一聲,走過去蹲下身,指尖摸索着墓碑下的地磚。
“誰會給我這魔頭立冢?”她嘀咕着,心裡翻江倒海。
她“死”的那年,玄門世家無一不拍手稱快。除了若耶尹氏可能會念點舊情,收拾一下她的殘骸,其他人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可這裡離若耶三千裡,尹府君再念舊,也不會舍近求遠,跑來這荒山野嶺給她修衣冠冢。
“大小姐,您在找什麼?”孔蘇壯着膽子湊過來,手裡緊緊攥着那塊帕子。
尹快雪頭也不擡,也不回答孔蘇,手指在地磚縫隙裡摸索。地磚冰涼,縫隙裡長出幾根枯草,散發着淡淡黴味。她摸到一塊松動的石闆,用力一撬,露出一枚烏黑的箭簇,箭尖泛着冷銀色,上頭刻着一個遒勁的“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