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灑在山間小路上,映得蕭衍渡的白衣泛着冷光。他站在墓碑前,劍鞘銀光流轉,氣息冷得像冬日霧凇,連風聲都低了幾分。尹快雪攥緊手裡的乾坤袋,瞳孔微縮,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蕭衍渡……”她低喃,聲音裡夾着幾分咬牙切齒。
十四年前,那支金光纏繞的滅魔箭從他手中射出,貫穿她胸膛,血染百鳥裙。她至今記得那痛徹心扉的瞬間,連魂魄都像被撕裂。可如今,他站在她面前,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像塊捂不熱的冰。
尹快雪目光死死鎖在蕭衍渡身上。她眯起眼,腦海裡閃過當年并肩作戰的畫面——他持弓,她揮劍,默契得像一個人。那時的她,從沒想過這人會翻臉無情。可事實擺在眼前,那一箭不光要了她的命,還在她胸口留了個甩不掉的“衍”字烙印。
“冤家路窄。”她冷笑一聲,腳下卻沒動。
蕭衍渡似有所覺,轉過身,目光掃過來,清冷如寒泉,直刺她眼底。她心頭一顫,下意識退了半步,可這一退,胸口的“衍”字烙印忽地一涼,體内那點微弱的靈力像漏沙般迅速消散。她皺眉,低頭一看,手掌空蕩蕩,連指尖都沒了溫度。
“見鬼了……”她咬牙,試着再聚靈力,可丹田還是空虛一片,像被什麼抽幹了。
“幽篁仙子?”蕭衍渡的聲音打破寂靜,清寒如霧,帶着幾分試探。
尹快雪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喊的是自己。她牙龈一酸,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幽篁仙子”,這仙氣飄飄的名号,分明是段野雪那廢柴給自己貼金的玩意兒。她幹笑兩聲,撓了撓下巴掩飾尴尬:“少君也來這荒山野嶺曬曬月亮消消食?”
她話音剛落,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漸遠,想來是他帶來的随從已經下山。蕭衍渡沒接她的話,隻是靜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墓碑上。那三個“尹快雪”的字在月光下張牙舞爪,像在嘲笑她的處境。
尹快雪撇了撇嘴,試探着往前邁了一步。就在腳尖落地的瞬間,胸口的“衍”字烙印微微發燙,一股靈力從四肢百骸湧上來,像山洪決堤,灌滿她經脈。她一愣,低頭看手,掌心竟亮起一抹微光,雖不強,卻比剛才那殘燭般的火苗靠譜多了。
“有意思。”她眯眼,擡頭打量蕭衍渡的背影。
她又退了一步,靈力果然癟下去,胸口的烙印涼得刺骨。她再靠近一步,那股充盈感又回來了,靈力噼裡啪啦地在掌心跳動,像條聽話又叛逆的狗。她“啧”了一聲,甩了甩手,心中暗罵:“天殺的蕭衍渡,這一箭不光在十四年前取了我命,為了防止我殺回來,還給我下了禁咒!”
她盯着他白衣如雪的背影,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可這心思剛起,胸口的“衍”字烙印猛地一燙,像根金鍊子纏住心髒,疼得她喘不過氣。她咬牙退後一步,痛感才緩了半分。
尹快雪捂着胸口,目光卻沒離開蕭衍渡。她眯起眼,腦子裡飛快轉着念頭——靠近他,靈力充沛;離開他,靈力枯竭;動殺心,就得疼得死去活來。這算什麼?她堂堂白矖妖姬,如今要靠仇人續靈力?
“少君在這兒做什麼?”她試探着開口,語氣懶散,掩住心底的殺意。
蕭衍渡轉過身,目光掃過她,淡聲道:“聽聞此處有尹快雪的衣冠冢,我來看看。”語氣雖平,手指卻在墓碑上微頓,似有不為人知的沉重。
“看什麼?”尹快雪嗤笑,“看尹快雪死得夠不夠慘?”
她話裡帶刺,可蕭衍渡像是沒聽出來。他的臉就像是一塊千年寒冰,就算是狂風驟浪也掀不起半點漣漪。他低頭看向墓碑,手指劃過那三字,眼底閃過一抹看不分明的神色。
尹快雪用力地閉了下眼睛:“是我死了十四年,眼睛開始崩壞了?”
再一次睜開眼睛,蕭衍渡還是冰冷着一張臉。
尹快雪嘀咕:“我就說,廣寒宮中被冰封好幾丈的仙子,又怎麼會有别的情緒?蕭衍渡,今日是你自己找上門的,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掌心凝聚靈力,誰知靈力竟異常充沛,噼裡啪啦地在掌心炸開。她低頭一看,袖間的箭簇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她的靈力。
她不信邪,掌心聚起一蓬靈力,想試試能不能偷襲他後背。可靈力剛剛從手掌心冒出個頭,那股刺骨的痛感又來了,心髒像是被繩索狠狠勒緊,她呼吸一滞,腳下一軟,身子前傾,直撞向他。
尹快雪額頭抵上他後背,指甲嵌入他腰側,硬生生抓出一絲血珠。刹那間,靈力如烈焰燎原,從四肢百骸炸開,幾乎撐裂這廢柴殼子。她咬牙抓住他,耳邊是他沉穩的心跳,低沉綿長,與她狂亂的脈搏形成鮮明對比,尹快雪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澀——這曾是她最信任的人,如今卻是她最想殺的人。
蕭衍渡卻隻是輕輕轉身,她摔落在地,靈力驟縮,胸口的“衍”字烙印冰冷刺骨。她喘着氣,目光複雜地盯着他的背影,恨意如刀割心,卻又貪戀那片刻靈力充盈的溫暖——她恨他入骨,卻不得不依賴他,這種矛盾讓她幾欲發狂。
蕭衍渡轉過身,低頭看她,眼神清冷如舊:“幽篁仙子沒事吧?”
“沒事?”尹快雪冷笑,撐起身在内心憤懑道,“你那一箭差點要我命,現在還問我沒事?”
蕭衍渡見她衣襟淩亂,忙轉身看向墓碑,背影冷得像尊冰雕。
蕭衍渡開了尊口:“不知幽篁仙子在裡面找到了什麼?”
尹快雪呆愣了一瞬,才發現蕭衍渡口中的“幽篁仙子”是自己:“一襲百鳥裙。”
她一邊随意回答,一邊手掌成刀,狠狠砍下,地上的影子卻絲毫沒有受損,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嘲諷。
蕭衍渡并沒有看到她的小動作,沉思了一會兒道:“再無其他?”
尹快雪狠狠道:“再無其他。”
袖口的箭簇透過薄薄的繡帕抵在她的手腕上,尖銳而森冷,仿佛十四年的撕心裂肺之痛回溯而上,嚣張肆虐。
蕭衍渡道:“她曾用過的一條銀卷纏枝紋腰帶,不知是否綴在百鳥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