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度率着蕭氏門生忙前忙後，想方設法将冰雕裡頭的人給鑿出來。

很好，沒有人注意自己。

剛剛還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尹快雪二話不說直接轉身往自己的房間滑去，為了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差點連步虛術都用出來了。

“站好，祖姑姥姥問你話。”尹快雪大刀闊斧地往貴婦椅上一坐，兩條腿大咧咧地一晃一晃，活像一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纨绔，隻是眼前的場景卻有些詭異。

銀卷草紋腰帶委委屈屈地站在一邊，上方的玉墜子直往下墜，就像因為做了虧心事而挺不直腰杆，低低把頭佝偻到胸前。

“你和百鳥裙是怎麼回事？剛剛我站在院子中央喊你們兩個過來的時候，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祖姑姥姥，我真的不知道啊，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不搭理你啊......”嗡嗡的聲音從玉墜子處傳來，帶着萬分心酸。

這倒是實話，她這隻兇靈膽小得緊，在殘虐的她面前，從來都隻敢夾緊尾巴。

銀卷草紋腰帶略略擡起墜子，似乎看了一眼尹快雪：“祖姑姥姥，你怎麼披上了花背鼠的皮？”

“你問我我問誰？一醒來就看見自己的衣冠冢，這隻花背鼠竟然讓人在掘我的墓，可能一氣之下就附了她的身吧，”尹快雪伸出食指，曲成半圓，不住敲打扶手，“說正事，我中箭之後去了哪裡？師姐呢？有沒有和我一起？”

“我不知道，那會兒我被騰蛇咬傷，散成了泥塊，靈被吸入玉墜子，都不知道你被射中了。再一次醒來就聽見鳳尾箜篌在彈奏你時常擺弄的樂曲，然後就聽見了你喊了一聲，牛牛，還不停手？我就被吸進泥巴裡頭了。”

尹快雪生出兩根手指，在玉墜子上頭敲了敲，一絲黑氣若有似無地纏繞在上頭，再湊近些，卻消失了。

“有趣，竟然有人敢在白矖妖姬的随身之物上下詛咒，難怪你們當時和失心瘋一樣，連我的話都聽不見了。”

“詛......詛咒！祖姑姥姥，我會不會神經錯亂啊，然後六親不認，大開殺戒被玄門之人大卸八塊......”

“怕什麼，你本來就是一隻失去了肉身的兇靈，早就在十四年前世家子弟就要将你殺之後快了。”尹快雪揶揄地叩了一下墜子。

“那那那那還不是你的兇名在外帶累我了。”牛牛委委屈屈地垂着頭小聲反駁，到後來隻剩下氣音。

尹快雪心裡微微一顫，改叩為摸：“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想要成為我的兇靈嗎？”

牛牛道：“我本來就是兇獸啊，一出生就是，這有什麼好選擇的。”

尹快雪笑出了複生後第一個真誠的笑容：“你啊，這個腦子怎麼能排上兇靈榜第一。”

墜子急急擡起道：“這個我知道，是你閑來無事自己随意搗鼓的。”

“你說得對，我可是白矖元君，身邊的兇靈自然是要第一，”她伸出兩隻手指，抵在玉墜子上，“準備好了嗎？”

“來吧！”那聲音大義凜然，在外人聽來似乎要引頸就戮。

尹快雪再一次使出沿流讨源法術，這一次畫面卻模糊了不少，她隻看見她的師姐尹時晴帶着她的有些僵硬的身體到了一處地方，而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蒙蒙大霧中，應該有什麼厲害的結界直接切斷了她的法術。

她歎了一口氣，頹喪地坐在貴妃椅上。

“祖姑姥姥，蕭玄度那邊不是還有一塊百鳥裙的碎片？”

“對哇！”尹快雪伸出拇指和食指在玉墜子上彈了個哒蹦脆，“等着，祖姑姥姥我今日重操舊業。”

這爿院落原是段家的産業，裡頭鎮守着段家的旁支，今日若不是蕭氏門生路過，一同降服百鳥裙，不知他們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活着等到家族援助，再加上蕭玄度地位崇高，不等段野雪這個不靠譜的大小姐吩咐，主管這一帶的段氏族長早已安排地妥妥帖帖。

尹快雪趁着夜色快步滑行，透過扶蘇的花木，她看見一件件仙得不得了的湖紗天洞仙衣緩步遊走在其中。

守得還真是緊啊。她在心底不住地“啧啧啧”。

一道熟悉的嗓音順着晚風傳入她的耳道。

“你們今天晚上都盯得仔細些，千萬别讓幽篁仙子渾水摸魚又進了少君的卧房。”

剛擡起的一條腿被她收了回來。

“這麼多年了，幽篁仙子還賊心不死啊......”

“清晝，我聽聞十年前幽篁仙子用了白矖妖姬教她的玉女喜神術來魅惑少君，是不是真的啊？”

“比真金還要真，她還用了媚香呢，要說這白矖魔頭教什麼不好，非得教這些邪術，咱們少君的清白差點就要保不住......”蕭清晝在一邊罵罵咧咧。

那可真是冤枉她了，以她和花背鼠的交情，她會将若耶尹氏的絕學盡數傳給她？做夢呢。

尹快雪摸了摸下巴，默默在内心豎了跟拇指，花背鼠乃真勇士，連廣寒宮中凍得連火焰山都化不開的“上仙”都敢觊觎，難怪蕭清晝看這張臉的眼色這般“一言難盡”。

該是放在神壇上祭拜的神祇被無知蠢婦肖想，那草包腦袋還妄想要将神拉入十丈軟紅，這怎能不叫底下苦苦守護的信徒發狂？

得虧段野雪是武陵段家的大小姐，隻得了幾枚白眼。

好容易挨到這群小輩走到另一邊，她探頭探腦地伸出一隻腳，等确認連一隻蚊子都沒有後，才将另一隻腳跟着挪動出。

“幽篁仙子果真是色膽包天，你竟然還真的賊心不死！”蕭清晝令人熟稔至極的“草草草草草草”聲音串成了循環音效，左耳朵進了，右耳朵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