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些年代的村子,完完整整地被保存了下來,斑駁的籬笆,夏日裡陰涼的葡萄架,落日下散着夕陽餘熱的田埂......
仿佛一推開門,裡面就會迎上來一個帶着笑意的人,用一塊剛從清水裡撈起的帕子,一點一點擦拭掉額上的暑氣。
蕭承之推開一扇離他最近的木闆門,因為年代頗為久遠,門發出“嘎吱嘎吱”的生澀響聲,沒有暖熱的粗茶,沒有夏日裡頭冰鎮在井水裡的西瓜,自然也沒有話家裡家外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蕭承之心裡綿軟得不成樣子,就像是在老陳醋裡浸泡了三天三夜,一提溜出來,像是一枚酸葡萄滾進了眼珠子,眼眶不住泛着澀意。
尹快雪徑直走進了位于中央的小院落,還未等她拿起裡面的東西,地底的空間被直接撕裂,大團的冰晶呼啦啦直往她身上招呼。
尹快雪沒有來及閃躲,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沒有變成一坨冰。
蕭承之聽到異響之後早就飛到她身邊,滅明劍吞吐出荼白色。
面前站着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隻是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最恐怖的是脖子上兩個血洞,深可見骨,動一下就淌一脖子。
蕭承之将劍橫在兩人前面:“這又是什麼怪東西?”
尹快雪還是一臉松快:“一線香小仙女啊。”仿佛自己不過是出來踏青。
蕭承之的臉色有些扭曲:“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尹快雪道:“其實忽略她臉上的血和咬痕,應該也是個清秀的姑娘。快,趁現在,收了她。”
蕭承之道:“這麼粗暴的嗎?”
尹快雪道:“我們現在正在般若面的陣法中,而她的原身最為脆弱。”
還未等蕭承之取出乾坤袋,莺啭般的嬌麗聲傳入兩人的耳畔:“沒有想到這蠢笨的玄門世家還有你這麼聰明的人。”
尹快雪笑了下:“喔嚯,來不及了。”
“白矖元君”道:“答對了。”
那具渾身是血洞的身體一下子就被吸入了“白矖元君”的身體裡。
蕭承之有些内疚地握緊劍把:“都是我動作太慢了。”
尹快雪安慰道:“沒關系,下次再努力。”
蕭承之掃視了四周一圈:“怎麼不見少君?”
尹快雪隻伸出了三根手指,一根一根有節奏地往下掰,最後一根還沒有掰到底的時候,龍吟聲不疾不徐地遊走進小院中。
随後異常熟稔的“草草草草草草草草”之聲又成了一道無限循環的曲樂。
“幽篁仙子!蕭承之!”尹風和跟尹慕和在“草”聲中和他們打招呼。
尹快雪道:“你們怎麼也跟着下來了?”
蕭清晝終于吐完嘴巴裡的“草”:“少君在哪裡,我們就在哪裡。”
後頭綴着的蕭氏小輩們一個個忙不疊地點頭。
尹風和道:“我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白矖元君。”
尹快雪道:“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哦,她才不是什麼白矖元君呢。”
尹風和道:“幽篁仙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尹快雪道:“蕭承之,把那本《山海志怪》翻到倒數第二十頁。”
蕭承之忙不疊翻開——“般若面”三個醜得别具一格的字爬到了一衆少年的眼皮子底下,衆人不由得用手揉了揉抽搐的眼角。
“般若面,以妖者怨氣所化,容貌肖似睜眼後所見第一個人。面上無目,眼珠子在手掌心。”
衆人吃力地一邊分辨着,一邊讀出來。
右邊是一幅丹青,般若面臉上隻有兩個空洞洞的眼眶,左右手的掌心卻滴溜溜地轉動着眼珠子。
蕭玄度的劍正挑過般若面的左手,掌心一翻,赫然有一枚滴溜溜轉動的眼珠子。
蕭清晝瞅一眼般若面,又瞅一眼丹青:“怎麼感覺有些邪氣。”
尹快雪道:“本來就邪氣,天地乘氣忽然非常為妖,而這般若面又以妖的怨氣所化,簡直是邪中之邪啊。”
尹風和問:“那她化般若面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白矖元君?”
聽到這句話,尹快雪似乎覺得龍吟聲有些氣息不足,她往蕭玄度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嗯,相當耐操,以一敵二都不成問題。
尹快雪道:“當然不是啦,你們仔細看她額頭上的花钿,和你們額頭上有什麼不一樣?”
一衆小輩盯着般若面的額頭,大有不把她叮出個骷髅洞來誓不罷休。
尹慕和道:“她額頭上是一朵薔薇花!”
衆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