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莊頭依然在前方帶路，但走的卻不是來的那條路。

頭頂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用擡頭，莫夜寒也知道，那是千足獸盤踞在頭頂岩壁發出的響動。走了不多久，莫夜寒眼前的路突然變得熟悉起來，那正是之前她進入賭莊的路。

遠遠的，她便看見行雲站在門口，而李寒庭正扒在虎頭上，遙遙望着她。行雲身邊站了不少賭莊内的随從，身後是水嶼獸。

老莊頭領着她走到行雲跟前，對旁邊的随從道：“我送客人出去，你們回吧。”

幾個随從莫夜寒身邊經過，向着賭莊内走去。

“你手裡是什麼？”李寒庭注意到莫夜寒手裡多了個包裹，小聲問道。

“獎賞。”莫夜寒隻回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李寒庭會意，也不再問。

一個随從經過身邊時，老莊頭将他攔了下來，小聲說了些什麼才放他離去。

李寒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待莫夜寒站到水嶼獸身上，棕色的千足獸從莫夜寒上方落下來，正砸在水嶼獸身上。它用觸角纏住千足獸，又用其中幾隻将水嶼獸上的人和獸都纏緊。

待人和獸都站穩妥了，老莊頭用拐杖敲了敲身下的水嶼獸，水嶼獸的皮膚上排出幾個氣泡，氣泡漸漸放大，将它背上的人與獸都包裹了起來。

“客人，走吧。”

遠處，幾個随從已經走進了賭莊大門，大門被關上的一刻，外門突然被打開了，冰冷的海水頃刻間湧了進來，不多久就灌滿了整個空間。

莫夜寒被包裹在氣藻之内，見海水淹沒了頭頂，隻覺得周身溫度速降。腳下的水嶼獸突然間動了，從原本的地面上漂浮起來，朝着大門外遊去。氣藻随着水流肆意擺動着，雖然四周仍舊沒有光亮，莫夜寒卻覺得漸漸能夠看清周圍的情形，身子也不再覺得冷。

一旁李寒庭早已被海中景緻吸引，此刻瞪大眼睛，驚奇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周圍有各種各樣的魚群遊過，有的不比水嶼獸小，有的隻有巴掌大。黑暗中辨不清顔色，他隻覺得那些魚明暗不一，身上花紋各不相同。一隻半臂長的魚貼上氣藻壁，啄着氣藻。

“紅魚。”李寒庭小聲叫了一聲。他雖見過不少路上跑的、天上的飛的野獸和妖獸，但這白海之中如此多的魚類，還是第一次見。這一下，他俨然忘記了周身的勞苦，隻顧得高興了。

一旁莫夜寒有些倦，卻不敢放松警惕。直到感到頭頂光線又亮了些，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猛地，周圍水花四濺，腳下虛浮的厲害。

直到重又站的平穩了，李寒庭才發覺水嶼獸已經浮在海面上了，而頭頂，正挂着一輪下沉的明月。

“客人，就快要天亮了。”老莊頭将幾人身上的氣藻戳破。

千足獸放開觸角，不知從哪裡抛出一塊堪能站下三人木闆，扔進水嶼獸身邊的海水中。

“我隻能送客人到這裡，客人還需自己回去。”老莊頭言道，“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不要被人發現。”

莫夜寒直接跳上木闆，招呼行雲也上去。

老莊頭将自己的拐杖遞過去。

李寒庭很想問問老莊頭，他預備怎麼讓莫夜寒回到岸邊，用拐杖劃着這塊木闆回去嗎？來時，他們順着海流方向遊了一個多時辰，如今又是順着海流回去，自然用不了兩個時辰。但如今莫夜寒和行雲身上都帶着傷，兩個時辰如何能到岸邊？如果不能在天亮之前上岸，被人發覺他們白裡日在白海上漂浮，必然要被送進鄉城府邸了。

想着，不由得望了望莫夜寒手中的拐杖，又不好當着老莊頭的面開口問莫夜寒什麼。

正犯難，隻覺得腳下一個踉跄。他急忙俯身抓緊行雲的背，就見腳下的木闆四周掀起一排浪花，一陣風迎面打在臉上。

他正奇怪怎麼莫夜寒有這麼大力氣推動木闆前行，就見莫夜寒一手扶在行雲背上，也在努力維持平衡。他向後望去，隻見身後老莊頭的身影越來越小，漸漸地和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

“沒事。”莫夜寒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你看下面。”

李寒庭伸出頭，朝木闆下方看去，隻見下面一個黑色的影子，身旁許多觸角在舞動，正推着木闆移動。

“是千足獸。”莫夜寒道，“待穩了。”

木闆移動的極快。

李寒庭緊緊抱着行雲的皮毛，不知多了多久，迎面而來的風漸漸小了，慢慢的，木闆似乎停了下來，隻随着浪流在海中上下起伏，偶爾朝着前方挪動一點。他低頭，木闆下那黑色的影子不見了。

突然，木闆翻騰了一下，從海水中伸出幾隻紅色的觸角，從莫夜寒身邊劃過。

李寒庭吓了一跳，還未叫出聲，那些觸角便回到海中消失不見了。他急忙跳下行雲的背，踩在木闆上，墊着腳小心的朝四周海裡望着。

“小心。”莫夜寒一把将他提起來，重又放回虎背上。

将自己手中那個裹着小獸的包裹也放在虎背上，她囑咐道：“你們看好它。”

然後拿起老莊頭留下的那根拐杖充當了船槳，一點點向前劃去。

李寒庭将裹着小獸的包裹扶的穩穩的，聽莫夜寒的聲音極為疲憊，可他眼下也幫不上忙，有些焦急。又見莫夜寒劃得有些吃力，問道：“傷口還疼嗎？”

“沒事，快到了。”莫夜寒看了看前方。